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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的血腥氣已傳到這裡。
然後,萬馬悲嘶,連天畔的冷月都似也為之失色!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無光。萬馬悲嘶人斷腸……”
有誰知道天地之間最悲慘、最可怕的聲音是什麼?
那絕不是巫峽的猿啼,也不是荒墳裡的鬼哭,而是夜半荒原上的萬馬悲嘶!
沒有人能形容那種聲音,甚至沒有人聽見過。
若不是突然問天降兇禍,若不是人間突然發生了慘禍,萬馬又怎會突然同時在夜半悲嘶: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聽到了這種聲音,也難免要為之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兩邊的一排馬房,養著的是千中選一、萬金難求的種馬。
鮮血還在不停的從馬房中滲出來,血腥氣濃得令人作嘔。
馬空群沒有嘔。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已失魂落魄。
公孫斷環抱著馬房前的一株孤樹,抱得很緊,但全身還是不停的發抖。
樹也隨著他抖,抖得滿樹秋葉一片片落下來,落在血泊中。
血濃得足以令一樹落葉浮起。
萬世遺來的時候,用不著再問,已看出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絕不忍來看。
世上幾乎沒有一種動物比馬的線條更美,比馬更有生命力。
那勻稱的骨架,生動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徵。
又有誰能忍心一刀砍下它的頭顱來?
那簡直已比殺人更殘忍!
萬世遺葉開嘆息了一聲,轉回身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開始在遠處不停的嘔吐。
飛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滿頭冷汗。
傅紅雪遠遠地站在黑夜裡,黑夜籠罩著他的臉,但他手裡的刀鞘卻仍在月下閃閃的發著光。
公孫斷看到了這柄刀,突然衝過來,大喝道:“拔你的刀出來。”
傅紅雪淡淡道:“現在不是拔刀的時候。”
公孫斷厲聲道:“現在正是拔刀的時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傅紅雪道:“這柄刀也不是給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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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斷道:“要怎麼你才肯拔刀?”
傅紅雪道:“我拔刀只有一種理由”公孫斷道:“什麼理由?殺人?”
傅紅雪道:“那還得看殺的是什麼人,我一向只殺三種人。”
公孫斷道:“哪三種?”
傅紅雪道:“仇人,小人……”
公孫斷道:“還有一種是什麼人?”
傅紅雪冷冷地看著他,冷冷道:“就是你這種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公孫斷仰天而笑,狂笑道:“好,說得好,我就是要等著聽你說這句話……”
他的手已按上彎刀的銀柄,笑聲未絕,手掌已握緊!
傅紅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著這一剎那。
拔刀的一剎那!但就在這剎那間,夜色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傳來一陣淒涼的歌聲:“天皇皇,地皇皇,地出血,月無光。月黑風高殺人夜,萬馬悲嘶人斷腸。”
歌聲飄渺,彷彿很遙遠,但每個字卻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公孫斷臉色又已變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數十根火把長龍般燃起,四面八方的捲了出來。
雲在天雙臂一振,“八步趕蟬追雲式”,人如輕煙,三五個起落,已遠在二十丈外。
萬世遺嘆了口氣,喃喃道:“果然不愧是雲飛鶴,果然是好輕功。”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傅紅雪說話,但等他轉過頭來時,一直站在那邊的傅紅雪,竟已赫然不見了。
血泊已漸漸凝結,不再流動。
火光也漸漸去遠了。
萬世遺一個人站在馬房前——天地間就似只剩下他一個人。
馬空群、花滿天、傅紅雪、葉開、慕容明珠……這些人好像忽然間就已消失在黑暗裡。
萬世遺沉思著,嘴角又漸漸露出一絲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這些人好像沒有一個不有趣的……”
草原上火把閃動,天上的星卻已疏落。
萬世遺在黑暗中倘佯著,東逛逛,西走走,漫無目的,看樣子這草原上絕沒有一個比他更悠閒的人。
天燈又已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