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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生咧嘴道:“是我親舅爺,舅爺這兩年身子不大中了,我就過來幫幫忙。”
一面說,一面領著張屏和陳籌過了一道月門,又仰脖喊道:“能進麼?”
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應道:“能!”
後生轉身指著一道廂房:“舅爺就在裡面,你們來肯定有急事,直接過去吧。”
陳籌低聲向張屏笑道:“農家風情,甚是有趣。”
那後生已經奔到了廂房門前,砰砰敲了兩下,一把推開,向張屏和陳籌招手道:“來。”
張屏走過去,隱隱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嗔道:“來什麼來,再學不會規矩說話,哥哥看不慣你,我可沒辦法了!”
後生嘿嘿笑了一聲,將張屏和陳籌讓進廂房,屋內一股藥香,一架屏風上人影綽綽,想必是方才那說話的女子閃在其後,靠牆的一張大床上躺著一個老者,後生走到床邊連聲喊:“舅爺,舅爺,宜平縣來的人,找你有事!”
老者大咳了幾聲,後生扶著他顫巍巍坐起,張屏走到床邊見禮,說明來意,那老者閉著眼,深深喘了兩口氣,啞聲道:“辜清章……咳咳,我再老糊塗了,他我也記得,唉……辜……姓辜的人,都生得奇,死得也奇啊……”
慢慢睜開眼,看向張屏道:“張大人想必是科舉出身,可知道人生有四福四禍麼?”
張屏沒有費勁去想答案,直接道:“請朱大人指教。”
朱縣丞又咳嗽兩聲,長喘了一口氣:“這四福和四禍,指的是同四件事——生做神童、少年登科、偶得橫財、妻娶嬌娥。”
陳籌插話道:“這四件事都是天大的福氣,怎麼能是禍?”
朱縣丞道:“這四樁但凡能趕上一樁,的確都是天大的福分,但天地陰陽,講究個均衡之數。此長則彼消,折去了這麼多的福氣,可不會有禍?”
張屏道:“朱大人說得極有道理。”
朱縣丞大咳幾聲,嘶啞道:“老夫可說不出這樣一番道理,是有人和我這些話,我記下了。說此話的人,就是辜清章。”
朱縣丞道,當年,辜清章剛報名參加縣試的時候,他便留意了此生。辜家莊一向孤立避世,竟有個後生主動參加科舉,算是一件稀罕事,朱縣丞見他年紀輕,在他報名的時候,還有意考了他一考,結果辜清章的談吐學識,都大出他所料。
待到縣試閱卷的時候,朱縣丞又覺得這個學生很古怪,考第一名的那個學生,應答見解都遠遠不如辜清章,但是偏偏辜清章的卷子答錯了幾題,倒像是他故意不想考第一一樣。
朱縣丞心存疑惑,在發榜領取郡試資格時,有意泛泛試探辜清章,問他沒得第一,是否不甘,辜清章笑嘻嘻地說,第二剛剛好。
等到郡試成績出來,辜清章又是第二,他這個第二,已經是給宜平縣增光了,宜平縣郡試有五個學生獲得了參加會試的資格,是沐天郡之首,孔知縣大大長了面子,親自設宴替這五個學生慶祝。
辜清章是名次最高的一個,坐在最上首,但整個席間都似乎悶悶不樂,朱縣丞忍不住又去問他,難道這次得了第二,竟然不甘了。
辜清章愁眉苦臉道,不是,這個第二,還是太高了。
陳籌不禁道:“這個姓辜的有點裝吧,考了第二,他嫌名次高,這話讓考不上的人聽到了該怎麼活?”有時候過分的謙虛,亦是一種自誇和炫耀。陳籌一直看不慣這種做法。
朱縣丞道,他也是這般和辜清章說了,問他是否在自誇,然後,辜清章就說了這四福四禍。
“後來,老夫忽然聽說他沒了,就想起他當日和我說話時的神情語氣,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會是這個結果一樣。”
陳籌忍不住又插話:“也可能,只是碰巧了。”
這個姓辜的當日故作謙虛,沒想到後來真的夭亡了,搞得好像應驗一般,看來人還是要少說點喪氣話。
朱縣丞又猛地咳嗽許久,方才搖搖頭:“老夫也不知道……但張大人特意從宜平來問我,是否關於辜清章,有什麼疑惑?”
張屏道:“學生奉命重新編撰縣誌,因昔年辜家莊一事和辜清章此人相關,上一編縣誌上都記載寥寥,似有隱晦,心存疑惑,故而前來問詢。如果有什麼忌諱,也好避開。”
朱縣丞長喘幾聲:“唉,辜家莊,後來突然就鬧了瘟疫,一個村子都沒了。當日我們還道,是不是這個村裡的人天生身上就帶著什麼病,辜清章先死了幾年,他們村子就集體發病了。這村子古怪,當年辜清章縣試郡試中了,多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