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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腿上的靜脈炎、風溼病、關節炎正在她的全身蔓延(孩子很少知道這些疾病,埃裡卡不久前也不瞭解這些疾病)。克雷默爾,這個健康的年輕人簡直就像個划船運動的活廣告。他打量著自己的女教師,彷彿要立即把她打包拿走,或者也許就在商店裡站著就把她活吞了似的。也許這是最後需要我的人,埃裡卡憤怒地想著,我快死了,我還只有三十五歲,埃裡卡憤怒地想著,快速跳上火車,因為一旦死了,那我就什麼再也聽不見,聞不著,嘗不到了!
她的手指胡亂彈著鍵盤,雙腳不知所措地刨動著,她一會兒摸摸自己的什麼地方,一會兒又扯扯自己的什麼地方,這個男人攪得她心煩意亂,搶走了作為她精神支柱的音樂。現在,母親已經等在家裡。她抬頭望著廚房裡的鐘,這個無情的鐘擺滴答滴答響著,女兒最早也得半個小時後才能回來。然而平素無需擔心的母親,現在寧願提前等著。也許有一天,因為少來了個上課的學生,埃裡卡會出人意料地早些回到家裡,那時母親就不必等待了。
埃裡卡被釘在了琴凳上,但同時她的心已奔向了門旁。家中僅由電視機伴音交織而成的平靜,產生著強烈的渴望,這個絕對懶散和靜謐的時刻現在正在變成她身體內部的疼痛。克雷默爾最後該走開了!這會兒,家裡正在燒水,直到廚房的屋頂被燻得發了黴,他還在這兒說什麼,說個沒完。
在埃裡卡內心奔向自己家園的時刻,克雷默爾正用鞋尖煩躁地踢鑲木地板,並且像吐菸圈似的把培植鋼琴彈奏藝術那微小而十分重要的不動產從自己心中吹奏出來。他詢問,音色由什麼構成?並且自問自答說,由彈奏藝術構成。接著,那些關於音色、色彩和光線的模糊難解的問題滔滔不絕地從他的嘴裡發洩出來。不,您這裡所指的並不是我所瞭解的音樂,埃裡卡唧唧喳喳地說著,這個小窩在她心中終於要成為溫暖的家了。但是這個小窩,只是這個小家,突然從這個年輕的男子口中說了出來。我難以領會、難以測定的是藝術標準,克雷默爾說著並反駁女教師。埃裡卡蓋上琴蓋,收拾著東西。剛才這個男人在自己內心的一個角落裡偶然觸及到了舒伯特的精神並且立即利用起來。舒伯特的精神在煙、氣、顏色、思想中化解得越多,價值就越大。價值變得非常高,以至於無人能夠理解。假象肯定勝於真相,克雷默爾說。是的,真實也許是最糟的錯誤之一。照這麼說,謊言勝於真理,這個男人從自己的話中推斷出了這個結論。不真實勝於真實,這時藝術才有質量。
今天並非有意推遲家庭晚餐所帶來的喜悅,這種喜悅對於埃裡卡的星宿來說是一個黑洞。她知道,母親的這個擁抱將把她吃光和消化乾淨,她會受到母親魔力般的吸引。胭脂紅染紅了她的顴骨,向四周洇開。克雷默爾應該停止同她交往,立即離開她。埃裡卡希望自己不是透過她鞋子上的微塵回憶起他來。這個卓越的女人,她渴望著長久的最真摯的擁抱,然後為了盡興把他從身邊推開而完成擁抱。克雷默爾從未遠離過這個女人,但他必須告訴她,只有貝多芬作品第101號以後的奏鳴曲他才喜愛。因為如他瞎扯的那樣,只有那些作品才是真正柔和、相互融合,個別樂章後來變得平庸,退色,這些作品沒有堅持突出自己的特點,克雷默爾這樣憑空捏造。他把這些想法和杜撰的最後剩餘部分從自己的頭腦中擠出來並且把結尾緊緊夾住,好像是使香腸內的填充物不致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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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教師6(3)
為了改變話題,女教授,我現在還要通知您,我馬上將要較為詳細地闡述,當人們脫離現實並且奔赴性慾王國時,他們才能達到自己的最大價值,這點同樣適用於您。同樣適用於貝多芬、舒伯特,這些我親愛的大師們,我對他們心懷感激之情。為何心存感激,我並不很清楚,但我感到,我們蔑視現實,我們都把藝術如同性慾一樣變成唯一的現實,這點也適用於我自己。對貝多芬和舒伯特來講,這已經過去了,而我克雷默爾卻剛剛來臨。他指責埃裡卡·科胡特還缺少這種精神。她緊緊抓住表面現象不放,而這位男士把事物抽象化,並把本質和不必要的分開。他一邊說著,一邊做出了一個學生的無禮的回答。他敢這麼做。
在埃裡卡的頭腦裡有個唯一的光源,它把一切都照得如同白晝一樣,尤其把那塊牌子照得特別清楚,牌子上寫著:此處為出口。舒適的電視椅伸展著手臂,在影象播出時,傳來輕輕的伴音,新聞播音員在輕輕拉正自己的領帶。桌子上擺著一些各種顏色的碗,碗裡面盛滿了各種甜食,女士們交替或同時吃著碗裡的甜食。當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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