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1/4 頁)
讓在裡面工作的女人幾乎無法站立,看上去就像一個寧靜、順從的囚犯。她經常是根本不看書店的各個廳裡發生的情況,神情總是非常嚴肅,只能讓人看到其側面,在一個帆布封面的大本子上寫著東西。書店老闆是一個永遠穿著黑色衣服的老頭,頭髮白了,神情總是有點憂傷,即使當他帶著激情說到一本緊緊夾在手中的書的時候。他可能是個善良的人,但他的性格卻很難講:往往在人們根本不知道理由,而且看不出他身上出現了任何變化的情況下,他的態度可以一下子變得非常生硬,彷彿變成了一隻在一片白色書脊前心情不好的鳥兒,一隻手靠在不讓人再碰的書架上,眼睛直勾勾地穿過整個書店,向廣場望去。
我感覺以前在這家書店裡面待過許多時間,就像一隻蜜蜂鑽入一朵花的花蕊中一樣,鑽進它的一間間房子。在裡面看書,但有時也悄悄地,乘書店老闆沒注意,看最裡面的那個女人。就好像戀愛一樣,或者假裝如此。而且永遠也不知道,在這個空間內假裝有一種永遠不可能實現的愛情有什麼意義。這個充斥著不斷擴充的知識的空間,最後僅僅縮小為這個臉無表情的雕塑般的女神的居所,而我那溫順的目光永遠都無法使她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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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記憶的群島第一部分(2)
我在那一天的夢中,完全認出了那家書店,裡面的三間屋子,它那上過蠟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以及只要牆壁的寬度與高度允許,到處擁擠地堆放在一起的書。我覺得那些書比以前的色彩更加豐富,大小也不一,但這些細微的區別彷彿只是在向我保證,我確確實實地回到了這個以前非常熟悉的地方。那年輕女人老了不少。她穿著灰色的衣服,站在書店的第二間屋子裡,神情倦怠,可能還非常悲傷。她告訴我說,書店老闆已經去世了。
歲月讓她的臉深陷,好像已經沒有嘴唇。臉部還保留了它的柔情,但已失去了以前讓人毫無理性根據地覺得有著一種可以永遠存在下去的、豐富的柔情的那種光澤。我想象不出,在她的裙子底下還有身體,一個可以緊緊擁抱,讓它裸體,可以插入的身體。老人的去世,讓她在年齡與空間中翻了一個大大的筋斗,一切都凝固在了疲憊的、毫無變化的微笑之中,明顯地表明,她可以去想象自己裸體的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既然涉及到的是我,我知道,她不會在沒有我同意的情況下,宣佈我的死亡,但她詢問了有關我的情慾的將來,因為她好像讓我不要忘記,我以前從未能夠從一個女人那裡得到快感。
書店的牆壁依然在那裡,留下的,還有讀書的快樂,以及將來的空間的縮小。這個夜晚,這個夢,這個專注於非真實的慾望的清晨,這一切都在夜晚奇異的血的飛濺之中消失。
每當我看到紅色的太陽在地平線上落下或升起,總會感到一種焦慮。除非到傍晚看見它是紅色的時候,我還能夠記起,它在早晨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的。我感到,能夠看到另一端,讓人踏實,而且可以想象,在一個看不見的空間中,在最低矮的灌木之上,這兩端也許可以相互靠近,而且毫無問題地重新焊接在一起。但是更多的情況下,我沒有任何記憶,於是,我就無法忍受看到這一最後的、毫無希望的傷口:我在別處,在天空中,到地平線上,甚至到厚厚的葉子裡面,去尋找一種在傷口漸進的恐懼之外可以讓人有所指望的東西。
為什麼會有這一焦慮,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並非一直都有這種焦慮的。相反,我總是帶著興趣,甚至樂趣,去解密這個世界的組織,而我的鑰匙就是圓形。這是一個幾乎普遍性的,可以無限擴充套件或者縮小的形象。有意思的是,假如我堅持要去記起我當時的所有發現,那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甚至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可以非常精確地想起在我發現這一知識的基本形狀的時候的喜悅與快樂:每一個人,在其所有的動作、所有的移動過程中都帶著兩個水平的、內向的圓形:他腦袋的圓形與水平線的圓形。有人有一次還對我說了一件讓我震驚的事情,我事後還經常想起:人身體的各個部位在垂直方向上的最大剖面都是圓形的,當然也有極少幾個例外,比如說耳朵與鼻子,它們當然是重要的部位,但它們在大小上卻不太起眼。腳也是個例外,但假如我們將它暫時忽略不計,我們就可以想得更遠,並自問,是否在圓形與人性之間,存在一種隱密的、甚至構成性的關係。人身體上的孔都是圓形的,排洩物也是圓形的:這難道不很令人驚訝嗎,尿在漸漸遠離身體的時候,也漸漸失去它圓形的形狀,就好像,隨著遠離身體,它也遠離了人性(至少是男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