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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講述有時仍不可避免地偏離,滑向自我沉溺,這是一個感性寫作之人的致命缺點——為了標榜感受的獨特性,誇張個人感受。我的價值判斷也會急不可耐地從幕後跳出來,打斷原本刻意維持的冷靜敘事。
但我深信。這本書會是不同的。與我自己以往的不同,與別人的也不同。
選擇雜劇是一件多麼勞碌的事情。有時候我覺得我是在自虐。當你習慣了唐詩,宋詞的優雅纏綿之後,你幾乎會自覺地抵制這個世俗化的產物。它很難符合高雅清淡的口味,顯得直白低俗,不耐咀嚼,有時還充滿了齷鹺和猥瑣。對於男女之間那點破事更是津津樂道,不厭其煩。
它不像詩詞歌賦那樣懂得撩撥,欲近還遠,善解人意,它太不懂掩飾,直至搞壞了你的胃口。可是當你進入了之後,你會發現它的孤寒由來有因。雜劇本身是一個寂寞的產物。是一群有志難伸,或者在我看來是活該一輩子不得志的讀書人排遣寂寞、消遣社會的產物。它不可避免地用力太過,流露出尖酸刻薄的個人情緒。
隨時擺出一副跟人死磕的蠻狠,很可能就悲壯地落了空。你呼天搶地,人家根本不搭理你。
我寫這樣一本書的動力來自於一件小事。有一次我隨意地問身邊的人,你們知道蘇三嗎?在座的人無一例外的不知道,知道的,也只是知道有一首流行歌曲叫《蘇三說》,恰巧,那個R&B風格的歌星正是他喜歡的。
若你以為這是80後才有的問題那就錯了。我接觸的人多半是70後,60後的,他們同樣一無所知。由此我意識到這是一個集體空缺,整體空白。所以我相信,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也不是某個特定群體的問題。
大家都有文化上的疏缺,不可能人人都是百科全書。但是,當一種文化疏缺已經成為一種社會現象時,就有必要警惕,需要引起重視了。有什麼比了解自身傳統更重要的呢?
蘇三是京劇《玉堂春》的女主角。而京劇的經典劇目多半來源於崑曲,崑曲,又源自於雜劇。一個被奉為高雅典範的東西來自於一個流於豔俗近乎色情的東西,這也是很有趣的。
讀雜劇,有時讀到心生牴觸。可能正是它的粗暴自私是你我不敢直認弱點,有意迴避陰暗。
你肯給它耐心,它回報你驚喜,世事多是這樣相互和好。如是,我慢慢摒棄了對它的輕慢。在粗糙俗氣中看出它精緻雅氣的底子來。我選擇的幾個故事,都是能夠真正打動我的,它們在我心中存留了很多年。有的曲折離奇,一氣呵成。有的文辭典雅,使人過目難忘。有的悲辛徹骨,叫人耿耿於懷。
用氤氳的方式去舒展它們,使之在心底復活。我不斷地在想,如果我是當時的作者,我的思想是能超越他,還是不及他?我能寫到這樣的程度嗎?我會如何去表述這份感情,處理這個人物?劇中人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會有這樣的舉動,這樣的念想?那些時而深情時而幼稚的話,那些匪夷所思的念頭,到底是作者刻意雕琢,還是人物真情流露不由自主的結果?
元曲有時膩膩於兒女私情,男歡女愛,文人在其間有意張揚才華,互相擠兌,遊戲文字,插科打諢,但更多的是個人真情的流露,道破世情。漸漸,我看見石褪玉露的驚喜。
可以肯定的是,在我的文字中,沒有帶有時代偏見的字眼。古人追求功名,今人追求財富;古人三妻四妾停妻再娶,今人床友眾多,夫妻雙向出軌。試問誰比誰純潔?憑什麼說人家是在宣揚封建禮教和迷信?站在當時人的角度,他就該這麼寫,他這麼寫已經很大膽很先鋒很身體了。我們不能以數百年後的思想來統一觀點,試圖淨化數百年前人的思想。這是多麼可笑的野蠻武斷的做法。
事實上,在深讀時,我常常訝異於不同時代人們思想和行為的相似,人們好像在某種程度上有著不可言傳的默契,無法解釋的固執和堅持。心靈意識的更替相較於社會變革,朝代更迭,無疑是緩慢乃至靜止的。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根深蒂固的東西依然根深蒂固。
你以為你英勇果斷地離棄了,很可能只是換了個方向繞回來。人總是一面向前,一面退後。
有人說,世道再變,人心不變,這是它們的關係。在變中寫不變,亦在不變中寫變,那需要何等的目光清澈又要加上狠、辣、毒?
深覺有理。以為記,以為念。
《西廂記》(1)
《西廂記》:“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唐,大曆年間,山西蒲城,適值殘春。
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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