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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動機突突的響聲漸漸停息,船停到了岸邊。跳下河救人的漢子蹲到安平身邊,憨厚地問他,“好點沒?救護車很快就能來,你撐著點。”
安平勉強聽清他在說什麼,艱難地張了張嘴。他想說不要救護車,可努力了半天,嗓子裡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那漢子見他有反應了,眼裡一亮,鑽進船艙抓了件乾衣服又跑回來。
“來,我給你擦擦身,換件乾淨衣服,要不會著涼的。”
他伸手想去解安平胸前的衣釦。
安平喘著粗氣,眼睛竭力張開一條縫兒。他呆呆看著一雙大手向自己伸過去,直到那雙粗大的手掌落在自己胸口上,才驚懼地發出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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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盡了全身力氣的叫聲顯然把船上的人都嚇住了。
那漢子愣愣地瞪著他,手放在他胸膛上忘了移開。
安平蜷起身體,避開那人的手掌,顫抖地伸出一隻手搬住甲板,翻身滾落到河灘上。
“喂喂,你不要命了?!”
那漢子還想跳下來追,被同船的人攔住,“別追了別追了。咱們盡力了,隨他去吧。”
河灘的水淺,只剛剛沒過小腿。那漢子還在爭辯著想追下來。安平摳著沙泥半彎著腰,蹣跚地往河岸上逃。
“好了好了,沒事了,咱倆走吧。”
發動機又冒著黑煙轉動起來,河面上很快恢復了平靜,只餘水波舒緩的流動聲。
但安平不敢在大意,他拖著一雙軟成爛泥的腿,磕磕絆絆地往岸邊的小斜坡上躲。坡面上佈滿雜草亂石,安平被絆倒好幾次,最後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了,只好趴在地面上,摳著草根石塊,一點點往前爬。
天很快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安平也不知自己爬到了哪裡。身上的衣服磨破了,石塊荊棘劃在面板上很疼,後來連疼痛也麻木得沒了感覺。
他也辨不清方向,只是固執地爬下去,覺得多爬一點就能離人群更遠一點。
他不能死在能被人發現的地方。不然他的屍體,遲早還是會被人拖出來扒光了嘲笑。
身上一陣潮熱一陣酷寒,安平牙齒咯咯打著顫,手底下越來越使不上力,摳不住草皮了。
冷汗溼了一層又一層,他強撐著不肯暈過去,想再爬得更遠一點。手掌摸到了一塊手頭,安平吃力地抱住,全身的重量都壓上去,撐著身體蹭著地面往上移。那石頭卻是鬆動的,被他一扳,從地上翹起來,帶著安平,從山坡上直滾下去。
安平滾到山腰處就昏了過去。好在這邊的山坡多年前被施工隊修正過,沒有大石塊,安平裹住碎石雜草滾到山腳,被一塊亂草叢生的大土丘擋住停了下來。
趴在土丘上昏睡了一夜,再睜開眼,天色已微透出淡藍色的晨光。
過了一晚,多少有了點力氣。安平把這土丘顫巍巍站起身,被亂草侵佔的山腳下,在野草稠密的縫隙中間,散落著一個個粗大的中空水泥管道。
安平如沙漠中得見綠洲的乾渴旅人,連滾帶爬鑽進一隻被土蓋了大半邊的水泥管道,躺進去再也無法移動半分。
這種管道大都是廢棄的爛尾工地留下的,經常被野狗野貓,或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用作棲身之所。
這片工地看上去荒廢已久,離城市太遠,找不到食物,也沒有乞丐和流浪貓來這裡安家。
剛好,他可以安安靜靜死在這裡。
只要兩三個月不會被發現就好。等他爛成一堆白骨,就算會被挖出來,也不用再怕了。
安平滿足地合上眼睛。手掌一點點挪動胸口的衣袋裡,摸到一枚木質的戒指。
真好,還在裡面。
他攥住那枚戒指,嘴角浮起笑意。腦海裡浮現出裴宿恆年輕俊美的笑臉。
安平……
青年乾淨悅耳的聲音也在耳邊復甦了。
安平唇邊的笑容更加溫柔。
真好。
生命終結時,還能看到你,還能聽到你。
真好……
九
九
窗外還在落雨。雨絲細密連綿了兩日,將空氣都澆得稀薄。天空被厚重的鉛灰色擠得密不透風,那些粗濃的色塊,似乎隨時都會伴著雨滴墜落而下,好將這昏暗潮溼、令人窒息的人間徹底壓碎。
牆頭有朵茶花在風雨的吹打中落下枝頭,花朵陷進泥水中,染了一身黑汙。
裴宿恆的目光從殘破的花瓣上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