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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典要花錢,坐地鐵還要花錢。一天晚上,德奧查了查詞典做好了準備,第二天一早便跑到公寓外的地鐵站,和出納員為了幾個硬幣討價還價。出納員對他十分客氣,但態度很堅決。也許德奧不是第一個試圖和她講價的人,這個區域還有許多從非洲來的窮人。
德奧不再拒絕小費,即便如此,給小費的人也是寥寥無幾。一方面德奧自己從不會主動索要小費,另一方面就是因為戈斯。德奧現在終於能想開了,他送貨的次數越多,拿到小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有一陣子,他就連週日也堅持送貨,只是為了多拿些小費,他最多能拿到四美元小費。一美元的小費很可觀,五十美分也很令他滿足。可是大部分時候,人們給小費的過程都顯得倉促而冷漠。
偶爾他也會碰到有顧客想要同他聊聊天。比如在110大街邊那座高高的公寓大樓裡有個法國女人,她曾和德奧聊了很久,放著自己的孩子在屋子裡哭鬧不休。她好像把德奧當成了自己的同胞,說她知道那些商店給他們的待遇很不好,並建議德奧應該到法國大使館求助,讓那兒的工作人員幫他找一份好點兒的工作。德奧覺得這個女人是出於好心,可是顯然她不明白他的處境。法國是盧安達種族屠殺的盟友,也就是他的敵人。那女人是個基督教信徒,她說她會為他祈禱。德奧離開的時候,她給了他一美元小費。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美國女人,德奧是在上西區的A&P商店工作的時候碰到她的。德奧被派去把商品送到她的公寓。德奧覺得這個女人很美麗,雖然看上去接近中年,但身材很好。“氣質真好。”德奧抱著她的商品走在她身邊,心裡這麼想著。她問了德奧一個問題,德奧沒聽明白,只得微笑,她也笑了笑,好像很喜歡和德奧在一起。德奧戴著之前在某個地方撿到的一頂棒球帽,上面寫著“我紐約”。他們走到了她的公寓時,德奧把東西放進廚房,那女人奇怪地看著他的帽子,問:“你真的愛紐約嗎?”
這回德奧聽懂了:“嗯,是的。”他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這一次,他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或者說起碼這不是假話。
她把德奧送到門口,他走出房門時覺得這次即使拿不到小費也沒關係。可這時他聽到女人說:“等等。”德奧轉過身,她說了些什麼,德奧沒完全聽明白,大概意思好像是說她不相信德奧真的愛紐約,她也不知道這能不能幫到德奧之類的。她一隻手撐住門,另一隻手伸向德奧,德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要給他二十美元。
德奧拿過了錢,張了張嘴,但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他希望自己能知道英語裡比“多謝”更好更強烈的表達方式。
“祝你好運!”她用法語說。
難道她會說法語嗎?如果她會,德奧很願意和她聊聊。可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就已經關上了門。
德奧每天基本是靠牛奶、麵包還有餅乾來充飢。偶爾他也從商店那兒的農產品箱子裡偷偷拿些胡蘿蔔或是葡萄,大家都那麼幹。德奧想,也許有辦法能從格利史蒂斯或其他商店偷到食物,可這太危險了,而且比要飯還要卑鄙。有一次出於好奇,德奧在回家路上看了看上東區一家高檔餐廳的選單。在這種地方,德奧甚至連餐巾紙都買不起。對他來說,那餐廳裡的模樣或許是另一個星球的光景。還有那些他天天路過的酒水吧、咖啡屋、熱狗攤、比薩店……現在他已經能夠做到無視它們了。這些地方對他這種人來說太過昂貴,而且也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
第二章 紐約 1994年(7)
德奧記得自己以前也曾對食物很上心,會有特別想吃某種東西的時候。可是在過去幾個月,他早已經被耗得沒了食慾。他在醫學院時沒有學過關於食慾的生理因素,可自己目前的狀態似乎是因為他身體裡某個開關被關上了。在逃命的時候,他學會了怎麼忍受飢餓,而現在,他不得不逼自己吃點東西,甚至在覺得自己精神狀態還算不錯的時候也是如此。最近,他也只喝得下牛奶。這樣也不錯,德奧心想,這樣至少他身體裡還有乳糖酶1。
剛來紐約的時候,德奧很奇怪住在上東區的高階公寓裡、穿著光鮮亮麗的女人怎麼會那麼瘦,在蒲隆地,瘦成那樣說明他們貧窮。德奧現在比剛到紐約時還要瘦,簡直可以說是骨瘦如柴。
有時候他會早早起床,徒步穿過大概三十個街區走到商店。有時他會在連續十二小時的疲憊工作後走著回去,好省點地鐵費,也拖延一下回到公寓的時間。還有時,他不坐地鐵改坐公交,因為公交車更慢。他的膝蓋總是疼痛難忍,在他和穆罕默德同住的髒亂公寓中也睡不大著。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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