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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這很虛偽,但虛偽本是怯弱者用以自衛的盾牌。即使如此,我也難掩好奇。我那憎惡一切神聖事物的妹妹對我叫道:“你還責怪我總是活得太自在呢!”我覺得她這樣大叫,是因為這種猜測居然萌生在我的心頭,而不是由她第一個想到。不過之後她又咧嘴笑道:“母親和爺爺?你聽說過一隻鳥和一塊石頭親熱嗎?我不能確定的,只是他們中哪個是鳥,哪個是石頭。”
爺爺把紅色的煙管繞上煙壺,然後靠在起居室的長椅上說:“樓上的小夥子們安靜下來了。咱們可以看電視啦。”
母親起身去給他煮咖啡。但走到起居室中間時,她卻整個兒僵在那裡,縮著脖子,好像怕天花板很快就要塌下來。樓上有人衝著一隻空桶狠狠地踹了一腳,摔瓶子的聲音此起彼伏,然後一個大嗓門咆哮著:“還得看你這張臉,真是見鬼!你這畜生!”
瑪麗輕輕叩齒,興奮得好像正坐在體育場前排。
“聽聽,聽聽。”母親帶著責怪的口氣對爺爺說。
“他們鬧騰一會兒就累啦。”
天花板又顫抖起來。好多雙粗笨的大腳跑來跑去,又踢又踹。一個驚恐的聲音尖叫著:“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把他扔到街上去。”另一個聲音催促道。
“前天晚上,”母親輕聲說道,她臉色煞白,就好像這事兒剛剛發生一樣,“我剛開啟窗子,他們的臭尿就差點濺到我臉上。隔著欄杆朝外撒尿,這樣做對嗎?”她朝爺爺問道,就像一個虛心求教的小學生。
爺爺笑了,他可不願意扮演老師的角色。“誰會在秋天冷颼颼的寒風裡開啟窗子呢!”
母親看著自己那雙差點兒被弄髒的手,說道:“我可不稀罕上天送來的這些個禮物。”
爺爺不是宗教信徒。如果他心目中有神,那神一定是個不為生活重擔所累、喜歡打趣的單身漢。“不去追求這些天賜的禮物,”他對母親說,“的確明智。”然後他轉過身,衝著瑪麗的側影說:“有時候上天會在他的禮物上系根看不見的繩子,拖著往前跑。看著那群追在後面的傻瓜,他會笑破肚皮。”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瓦地的小號》 第一章(3)
“你是在說我嗎?”瑪麗笑道。
“我?”
媽媽仍不罷休。“連我睡覺時也不得安生。他們半夜三更還在樓道里上來下去個不停,打牌的時候老是大呼小叫。更別提他們帶上樓去的毒品和那些齷齪女人了。”
“最好不要提嘛。”爺爺說。
“繼續笑吧,如果你願意。不過阿布·納赫拉①是故意這麼幹的。他把房子租給這些人,就是想讓咱們在這兒活受罪。”
我很喜歡看母親和爺爺這樣鬥嘴。他們深深紮根於歲月的土壤中,好似一對連理枝,經得起任何風暴的侵襲。我總是想,他們已經看盡了世事變遷,放棄了追趕那些繫著看不見的繩子的禮物,爾後,如果這兩人之間萌生出一種深深的愛意,那麼鬥嘴莫非就是這種關係的精髓所在?
“這些姑娘們該怎麼辦呢?”母親問道。
“關姑娘們什麼事?”爺爺反問道,話音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擔憂。他甚至還挪了一下身子,好像馬上就要站起來。
“你忘了他們喝醉酒時是怎麼來撞門的啦?誰來保護我們?”
爺爺裝出一副自尊心受傷的樣子,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說:“有我在呢!”
爺爺身材高大,長長的身影一直拖到廚房的門楣上,瑪麗卻不為所動:“他們只要對你吹口氣,你就飄走啦,爺爺。”
爺爺轉過身去,似乎要跟她理論。“你這麼覺得?”
“您可比您自己想的要更老一點兒呢。”她回道,話裡充滿憐愛。
三人都沒理會我。或許他們清楚,那種真切、猛烈而邪惡的憂懼就潛伏在我的心中。這些據說在餐館和建築工地打工的男孩,其實就是阿布·納赫拉的黑暗巢穴裡的魔鬼。夜復一夜,每當黑夜把我籠罩,他們就會穿越黑暗而來。因浸透汗水而硬結的衣衫、粗直蓬亂的頭髮、臉上好似大火後的森林一般焦黑的胡楂、發黃的牙齒、溼潤的雙唇間逸出的絲絲笑意,這些畫面合為一人。他的手劃過屋子的四壁,在磚隙間滑動,攥著簷槽和窗欞。面對這個咆哮的怪物,我不禁沉湎其中難以自拔,未經掙扎便氣力全失,不曾謀面就已被征服。
“肩膀又疼了嗎?”母親關切地問。
對這種疼痛,我羞愧難當。“不,不是。”
“她臉色都發白了。”瑪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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