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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必須撰寫它們嗎?請想一想,克里斯已經不再懂得這種邏輯了!也許我對我朋友的變化太遲鈍。也許我應該按他的方式來對待他,讓記憶力不太好的他記住我的那些戰鬥性的社論所取得的許多成功。不過,這樣做畢竟太危險了。
那些沒有治理好我們事務的人總想抹殺我們的批評,裝作他們擁有我們所沒有的論據。我知道用他們的邏輯來對付他們是會造成很糟糕的後果的。我們對付他們最好的武器不是收集論據——這是他們擅長的——而是激情。激情是我們的希望和力量,是遇到困難時無處不在的幫手。當我從克里斯那兒接手《國家公報》時,我對於死刑並沒有什麼固定的看法,我甚至對於公開行刑也沒特別反感。如果我必須投票的話,我也許會本能地投反對票,但不會太激動。然而,在一個下午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整個兒地改變了,我變成了一個激進的主張廢除死刑的人。事情是這麼開始的:克里斯說我太羅曼蒂克了,說我和卡根的平民百姓接觸不多;說一般的卡根人都相信以牙還牙,他們享受去觀看令我反胃的行刑場面。
從各種說法來看,從我的說法來看吧,克里斯從來沒有看過這個場面,我卻看過,而且他說得對,人們享受其中。但感謝上帝,他的看法卻徹底錯了。
到兩點鐘,沙灘上所有可以立足的地方,無論是在白灼滾燙的沙灘上,還是在伸向大海的巨大防波堤的黑色花崗岩上,都站滿了人。在平常的日子裡,只有想自殺的瘋子才會爬上那巨巖,巨巖阻攔了波濤洶湧的海水,就像驍勇的騎士來到宮殿的接見處,被想象的守衛線鎮住,動不了了。然而這天並不是一個平常的日子,在那天,神志健全的人們變得狂暴。在那危險的海牆邊上點點灑灑雜有不少女人,還有孩子。
那些蹲在移動攝影架上的國家電視臺攝影師們成了眾人仰慕的物件。他們搖著他們的攝影機,從實景的一邊掃向另一邊,將輝煌太陽下的色彩都拍攝了進來——鵝黃色、殷紅色和雪白色,還有卡根特有的靛藍色彩。人們向攝影機微笑,做鬼臉,揮舞手臂。
還沒有被人佔領的唯一地方,便是高臺上帶有編碼的貴賓座位,以及四個由防波沙袋支撐的木樁。攜帶著鹽和水蒸氣的太陽熱浪毒辣地烤炙著人們的腦袋,我們只好用手做涼棚狀保護我們的眼睛。有遠見的人自帶陽傘,但要開啟他們的傘,就不得不妨礙別人。在我前面,這些陽傘引發了一陣微微的騷動,只有當煩人的陽傘被收了起來,騷動才平息。
“對不起啦,”熱愛和平的陽傘主人說,“我還不如用這玩意兒當手杖呢。”
荒原蟻丘 第四章(4)
“最好是這樣。今天早晨我們冒著灼人的太陽走到這兒來,並不是來瞧陽傘的。”
有一陣,我開始懷疑自己放棄了寬敞的貴賓座的票,是不是太傻了。那些座位看上去很誘人,現在還沒有任何人坐在那兒。對於貴賓們來說,這不是很美好的事嗎?當他們閒適地待在涼爽的家中,生活中的好東西總是豐盛地在那兒等待著他們,而那些窮苦的人們卻冒著烈日為了他們悲慘的麵包屑在推推搡搡、經受烤炙。瞧一瞧那裝有軟墊的空座!面對這種挑釁,窮人們怎麼能保持沉靜呢?他們的忍耐怎麼還可能是無限的呢?他們巨大的幽默感必須對此做出解釋。這種有時會讓他們自受其害的幽默感,一定就是把他們從徹底的沮喪中拯救出來的東西。他們學會了從他們冷酷的命運中儘可能多地擠壓出快樂來。而那些欺壓他們的笨蛋會對這種快樂這麼說:你瞧,他們根本就不像我們。他們並不需要,也不會享受你和我必須要有的奢侈生活。他們具有那種動物般的能力,去忍受馴化的痛苦。昔日白種主子正是這樣去說黑色人種的,而現在我們用這些話來說窮人了。
但是,甚至窮人也會忘掉他們的幽默感意味著什麼,而在痛苦中變得過分地幽默起來。那天下午,他在沙灘遭受到了最可怕的懲罰,而他卻暢懷地哈哈大笑。我痛苦地聆聽著,捉摸著在那哈哈大笑中所可能隱藏著的哪怕是最細微的反抗,但我沒有聽出來。所以,克里斯是正確的。然而,我多麼希望,看在我這麼多年認識他、愛他的分上,他永遠不要變得那麼“正確”啊。這只是旁話了。
我從來就沒有期望當局會有更好的品位。但那天下午它那下流的儀式著實讓我大吃一驚:他們在受害者的胸口畫上靶子;那鬼鬼祟祟的像披著羊皮的狼般的牧師,在就要被處決的人耳中說些天知道是什麼的褻瀆神祇的話;醫生拿著聽筒跨著急救般的步伐趕到那變了形的遍體鱗傷的軀體邊,仔細地在靶子那兒聽一下,然後像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