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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頭顱顯得高高昂起,青色長袍下的身子像是鼓盪著壯年男兒的激情。他雙腳踏蹬,策馬前行。身後跟著管家六根,管家六根的青騾子跟棗紅走馬一比,立時就矮了幾分。再看那人,就越發覺得不像他自個了。他畏縮著,甚至抖動著,一雙熬得通紅的眼裡更是一片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
他們趕在日出前到達油坊,馬巴佬早已恭候在門口,馬剛停穩,他便急急走過去支好身子,雙手抱住蹬子,讓東家莊地踩著他的身子落地。
院裡,一應傢什早已準備停當,大小巴佬加上新來的學徒全都恭身站在香案兩旁,那景兒,就像是迎接什麼重大的典禮。
溝裡,早有看熱鬧的人不畏秋寒,裹著棉衣甩開腿往油坊奔,一年一次的開榨香會,是溝里人難以得見的大場面,怕是昨兒個晚上,就心急得沒睡著。
東方泛出一片紅光時,東家莊地莊嚴地跪下,五張神桌一併齊兒擺開,上面供滿了供品,財神爺露著慈善的笑臉,笑看著這個世界。東家莊地手掬檀香,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弓身上香,嘴裡唸唸有詞,祈求財神爺保祐下河院香飄四季,財源滾滾——
莊地上完香,倒退三步,跪在財神前。便有人牽來三隻大羯羊,管家六根高聲唱道,財神爺在上,下河院油坊今日開榨,東家供奉羯羊三隻,祈求財神爺徹展大領,保佑東家油如海水,富貴長流。小巴佬們忙忙抬過水桶,將冰冷刺骨的河水澆在羯羊背上。眾人的目光嘩地聚過來,齊齊盯了羊望,就見中間的羯羊搖頭甩耳,想掙開的樣子。管家六根急道,搖頭不算,徹展大領。眾巴佬便也齊聲高呼,徹展大領——三隻羊搖了陣頭,便瞪了眼望眾人,眼裡,似驚,似慌,陌生生的駭人。小巴佬忙忙又舀了水,分開羊背上的毛,往脊樑杆子倒。東家莊地匍匐在地,心裡祈求快領快領,眾巴佬更是雙手合十,嘴裡默唸著快領快領,徹展大領。果然,三隻羯羊齊齊地甩起了背,管家六根高聲呼道,大領了,大領了。東家莊地這才直起腰,接過表紙,點燃了。
油坊頂上,馬巴佬扯開嗓子,衝遠處的青山高喊,油坊開榨了,油坊開榨了——
外面的炮仗噼噼叭叭響起來。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
水閘一開,一股清澈的河水沿木槽飛瀉而下,巨大的木齒輪在水花噴濺中咯咯地轉起來,帶動油坊的碾子。霎時,一股撲鼻的油香從石碾中飛起,香了溝谷,香了四野。
一年一度的榨油開始了。
過了一個時辰,溫暖的陽光下,下河院趕來的屠夫提著明晃晃的刀,捅進了羯羊脖子。三隻羊頭裹著紅紙獻到了財神爺前,羊心,羊肝,羊鞭一一裝好,那是東家莊地的下酒菜。三隻肥碩的羯羊很快被剁成拳頭大的塊,煮進鍋裡。中午的巴佬們又能美美吃一頓了。
管家六根打這一天起,就要離開下河院,住進油坊,直到一年的菜子榨完為止。
也就在這個早上,東家莊地跟管家六根離去不久,少奶奶燈芯差丫頭蔥兒將奶媽仁順嫂喚到了西廂裡。奶媽仁順嫂昨黑裡沒睡,天黑下去不久,她從自個屋裡偷偷摸摸端了中藥出來,拐過巷子時突然就碰見了中醫李三慢。李三慢躲在暗處,就等著奶媽仁順嫂出現。奶媽仁順嫂嚇得差點掉了懷裡的藥缸子,嘴上卻道,死人家的,黑燈瞎火,裝啥鬼哩。李三慢不說話,一把拽了仁順嫂,往藥鋪去。仁順嫂急著要送藥,想打他手裡掙出來,李三慢陰恨恨道,聽話就跟我走,不聽,少怪我多嘴!
陰雲(9)
到了藥鋪,李三慢先是不說話,盯住仁順嫂的懷望,望得奶媽仁順嫂直哆嗦,幾次險些丟開手。李三慢望足了,望過癮了,猛地撲將過來,一把從懷裡奪過藥缸子,手就往仁順嫂奶子上去。驚得仁順嫂死死捂住奶子,死人家的,要做甚哩,放開,我要喊哩。
喊?李三慢突地丟開手,你喊,大聲喊,衝全溝人喊,就說我李三慢要奸你哩,要扒你褲子哩。
仁順嫂突然就沒了聲,眼裡,是屈,是辱,是不得已的怕。半晌,吐出一句話,你想咋?
咋?明知故問哩,就你那個奶蛋子,興他吃不興我吃?李三慢說著又要動手動腳。仁順嫂忽然說,你也不怕你死去的哥拿眼瞪著哩?
哼,他瞪,我還沒跟他算賬哩,他欠我五服中藥錢,還有兩個嘴巴,到了陰曹地府,我也得找他還!李三慢嘴上說著,手卻老實了許多。
仁順嫂死去的男人是李三慢親哥,只不過,李三慢生下來後抱給了舅舅李家,成了李家的兒子,這關係,就慢慢地淡了。但,李三慢對仁順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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