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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福話裡那個她,就是三房松枝。
三房松枝不但曲兒哼得好,一手窗花,剪得更是滿溝裡亮堂。往年,怕是到了這時候,溝裡湧進下河院求著剪窗花的,能把車門擠破。大紅紙上剪出的那些個活蹦亂跳的兔兒,雞,山鼠,還有一對對戲水的野鴛鴦,怕是能跳下窗子跑起來。一到了年三十,你再望溝裡,那滿眼活生生的鮮紅,一下就讓菜子溝跳了起來。
老管家和福的眼裡,嘩地就溢滿淚水。
二十三這天,老管家和福喚上草繩男人幾個,牽了一匹馬,兩匹騾子,雞叫頭遍就出了門,往五里遠的天堂廟去。三匹牲口上馱的,除了供品,就是廟裡居士們過年用的物品。
難得的豐收讓廟裡的香火格外旺,善男信女也多起來,有些外溝來的信眾,怕是要在廟裡度過這個年關,有的,要一直住到二月初一,看廟會。
廟裡的一應事兒,東家莊地都託付給了和福,本來這座廟,還有廟裡大小事兒,都由和福掌管著。只是這些年,和福的腳蹤也很少到廟裡去了。
幾個男人一路說笑著,吆喝著牲口,似乎幾根菸的工夫,就到了廟下。黑夜漸退,一層稀薄的光亮映住了南山。看去,懸在半空裡的這座廟,就像天池一般,虛虛緲緲的,讓山一下有了仙氣。人在山中,就成了一隻鳥。還未叩門,山門吱吜一聲先給開了,披著晨光出來的,正是惠雲師太。
阿彌陀佛。見是老管家和福,惠雲師太忙雙掌合攏,退後兩步,施起禮來。阿彌陀佛。老管家和福也退後兩步,跟惠雲師太行佛禮。
草繩男人牽了牲口,跟應聲而來的居士還有信眾們往裡抬東西。一向慈靜的廟宇忽就熱鬧起來。
太陽噴薄而出的時候,惠雲師太引著老管家和福,往禪房走,穿過廟廊的一瞬,老管家和福眼裡忽地閃進一個影子。山腰間,畫廊裡,如山風一般一掠而過的,不是居士,不是信眾,明明是一個不染塵俗的三寶弟子。這天堂廟,剃度出家皈依佛門的,原本就惠雲師太,咋又多了一位比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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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12)
正怔惑間,就聞惠雲師太說,妙雲是打天梯山過來的,小住了幾日。
小年轉瞬而去,大年的腳步實騰騰地響過來。為慶賀豐收年景,也更為來年的豐收早些灑下祈禱的穀雨,東家莊地聽了和福的話,破例多宰了十幾頭豬,兩頭牛,以賞賜的方式分到了溝裡,於是家家戶戶的年三十都飄起了肉香,整個菜子溝肉香橫溢,孩子們的歡叫加上炮仗噼噼叭叭的聲響沸騰了溝谷。
而在五里開外的南山天堂廟,惠雲師太跟弟子妙雲,打盤而坐,相對無語。
管家六根預感到自己的危機正在一日日加重,這種預感很快被他的叔叔日竿子證實。正月初十過了的一個晚上,日竿子喊他喝酒,進屋坐了半天卻不見日竿子拿出酒來,便問,不是要喝酒嗎?
你還有心思喝酒?日竿子悶騰騰說。
管家六根的年是在跟柳條兒的打鬥中過完的,自打聽了草繩得子的實話,柳條兒便像握住了男人短處,態度再也不像以前那麼卑微了,隔空不隙就要把後山中醫劉松柏提上一次,正月初二別人看岳父的日子,柳條兒包了一方子豬肉,兩塊茯茶,外加兩瓶老幹酒,嚷嚷著要男人去趟後山,讓中醫劉松柏把把脈。這建議自然遭到男人六根的堅決反對,免不了又要一頓拳腳相加,柳條兒捱了打併不氣惱,只是越發將下面捂得緊了,任憑男人怎麼想弄就是不丟手。管家六根像一隻遭到拒絕的公狗,脾氣越發暴躁。正月里人閒吃得好,精氣兒足,正是下種的好時節,不信你到溝裡走一遭,燈一黑各院裡冒出的盡是吭吭哧哧的下種聲。自家女人卻像捂著一道神符,神聖得連閻王爺也不讓進,還一口咬定是他的種有假,氣得他真想拿刀宰了這女人。他喝口茶道,煩啊,喝幾口心裡暢快些。
日竿子明顯是錯聽了意思,誤把六根嘆的跟自個擔憂的想到了一起。他說,你都聽到了?管家六根不免納悶,抬頭盯了日竿子一眼,炭火映照的臉上顯顯有一種焦灼,急猴猴的目光證明他嘴裡想說的是另件事兒。管家六根將錯就錯應道,是啊,聽到了,我這耳朵好使,不想進的東西硬進,攔擋不住呀。
一進正月,整條溝裡飄蕩著對管家六根極為不利的傳言,傳言的禍端正在老管家和福身上。本來各家各戶從他手裡拿到了想拿的東西,已經把他誇得過火了,偏巧他又別出心裁弄出一串子收買人心的事,溝裡的風向立時朝他一邊倒了。大年三十他以下河院名義給溝裡十二位年過七旬的老人送去了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