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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4)
多年前的往事禁不住浮上心頭,後山中醫劉松柏騎著毛驢進了下河院,東家莊地不屑的目光打量他很久,看不出其貌不揚的劉松柏有甚特別,居然年紀輕輕就被人喚做神醫。引他到了上房,從被窩裡抽出二房水上漂細如雞腿的胳膊,中醫劉松柏三根手指捏上去,把了好久,最後緩緩說,五服藥下去,估摸著能有轉機。
沒等三服嚥下,二房水上漂孱弱的身子竟有了力氣,躺炕上能說話了。東家莊地簡直不敢相信奇蹟,一口一個神醫叫得劉松柏驚亂不安。兩個人很快成了莫逆。等五服吃完,二房水上漂掙彈著下地時,東家莊地愁雲般化不開的心事已在中醫劉松柏的運籌中了,於是,十六歲的妹妹松枝在看似隨意實則深謀遠慮後提到了桌面上,在二房水上漂身上抱了半生指望的東家莊地心終於動了,迎娶三房的事定了下來。
三房松枝進門一年後的一個雨夜,一頭青騾子急急奔向後山,二房水上漂舊病突發,躺在炕上呻吟不止。中醫劉松柏顧不上歇氣,急急給病人把脈,這次他的神情遠比東家莊地沉重,從睡屋出來一言不發,握著毛筆的手抖動不止。東家莊地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不祥,委婉地說,你就死馬當活馬醫吧。說完便心事重重進了三房睡屋。
一服藥下去,水上漂疼得滿炕打滾,疼叫聲讓東家莊地心亂如麻,半是猜疑半是認真地問,你下的到底啥藥呀?中醫劉松柏自言自語說,明兒晌午下不了炕,就準備棺材吧。說完跳上青騾子,回後山去了。二房水上漂並沒像東家莊地預想的那樣很快斃命,次日晌午還掙彈著走到屋外,衝陰沉的天空巴望了幾眼,又到後院看著膘肥體壯的馬說,人還不如一頭牲口,語氣裡絲毫不掩蓋彌留人世時的哀傷恨憾。這樣的日子居然延續了五六天,正在東家莊地大嘆神醫就是神醫的空兒,睡屋裡一聲鈍響,二房水上漂一個跟斗栽倒再也不說話了。二房水上漂死後渾身青黑的症狀讓孃家人馬巴佬和聞訊趕來弔喪的親戚一口咬定是中醫劉松柏下了黑手,馬巴佬的老孃甚至抓著東家莊地的手長久地跪著不肯起來,定要讓他答應為冤死的女兒雪仇。
往事如煙。中醫劉松柏看到短命的妹妹至死未能悟透的心機終於在女兒身上得以輝煌實現,心血沸騰,神氣盪漾,女兒堅定自信的目光再也不用他擔憂了。
送走中醫爹,少奶奶燈芯在舒暖的陽光下伸了伸腰,心氣激盪得真想做點甚麼,一抬眼就望見衣冠楚楚的七驢兒,一股薄荷味兒和著男人淡淡的體香嗅進鼻子。望一眼眉清目秀的七驢兒,心血盪漾得已不能自已了。
這個晚上西廂房一改往日的默靜,七驢兒飛動的手敲打至一半,就讓綿綿的一雙玉手握住了。溫情四射的西廂房迎來了天天期盼中的事情,兩個人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搏殺。
七驢兒盡享雲雨完成一番大業後,縱身下炕,穿衣的一瞬,少奶奶燈芯清楚地聞到了一股清油味兒。
七驢兒一出門,猛就看到樹一樣立在墨夜中的木手子。
南山煤窯的醜事再次被端出來已是冬季快要來臨的一個日子,全面執掌下河院大權的少奶奶燈芯在秋季裡幹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包括她將南北二院騰出來,專門安置那些臨時逃難或逃兵來溝裡的人。此舉引得溝裡驚聲四起,那麼好的院子竟要讓給外鄉人住,真是捨得!少奶奶燈芯輕輕一笑說,甚外鄉人不外鄉人的,細算起來,這溝裡,有哪一個不是外鄉來的呢?一句話說得溝里人頓時啞巴了。
接著,少奶奶燈芯親自去了一趟管家六根家,柳條兒早已沒了當年的人樣,蓬首垢面,衣冠不整,她被幾個丫頭合著勁兒抬進了草棚裡,過著狗一樣的生活。少奶奶燈芯裡裡外外看了一遍,一點不在乎六根丫頭們歹毒的目光。末了,衝四堂子說,把這院扒了,趕著蓋院新房。四堂子說,行不得呀少奶奶,這都深秋了,咋個蓋房?
我就不信深秋蓋不成個房,我還不信癩蛤蟆長不出五條腿來呢!少奶奶燈芯丟下話,腳步一甩又去了中醫李三慢家。
一應事兒全都了結掉後,男人孫六被帶進下河院。
少奶奶燈芯指著一頭早已備好的青驢兒說,騎上它,回你的後山去吧。
男人孫六先是沉悶著,臉上赤一道子白一道子,很快,他弄清了叫他來的目的,望著驢上馱的一斗菜子還有兩桶清油,撲通一聲就給下河院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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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5)
不是我啊,少奶奶,真不是我,是……
少奶奶燈芯已進了西廂,草繩男人牽過驢韁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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