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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這一走,又不知多時才能來一次?進了屋,脫了鞋,坐炕上發呆。耳朵,卻不敢放過院裡一絲兒聲息。坐了約摸兩袋煙的工夫,院裡安靜得像賊把聲息偷走了,沒來由地就跳下炕,趿了鞋,往院外廊裡去,剛出西院,就看見了如焦似渴念著等著的人。
蘇先生脫了長袍青衫,換了件灰色便裝,人看上去一下年輕出不少,渾身透了股書卷氣兒,頭髮也梳得紋絲不亂,目光,更是清澈如水。燈芯只瞅了一眼,頓覺心怦怦亂跳,按捺不住,想想剛才的急切,還有那份莫名的怨,臉便紅到了兩鬢。再一看自個,頭髮亂著,褲腿高一個低一個,腳上的鞋竟趿拉著,當下便羞臊得不知臉往哪兒放。
兩人進了屋,也顧不上禮不禮的,慌忙就鑽了裡屋,半天工夫,才收拾一鮮地出來。見蘇先生正雙目凝神地給男人命旺把脈,就說,這些日子,他精神了不少呢,託先生的福,但願他早日能好起來。蘇先生從炕沿上挪過來,坐在燈芯遞過去的凳子上,說,少奶奶你甭多心,這病,怕是一時半會兒的好不了。
少奶奶燈芯臉上的紅雲退了一半,聲音苦澀地說,這都是我的命,天天盼夜夜盼,誰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好過來?
一句話說得蘇先生臉上也染了雲,半天,掏出一白色小瓶,說,這是西藥,怕是溝裡很少用,每日早晚各給他服一片,我帶的不多,再說,少東家的病我吃得也不是太透。
少奶奶燈芯自然知道西藥的妙效,但更知價錢的不菲。忙推擋道,這麼金貴的東西,哪是他吃得的,先生快收起來,千萬不敢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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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9)
推擋中,就聽蘇先生說,難道少奶奶怕這藥不治病,還是……
先生這樣說,真是羞死我哩,我哪敢這樣想?少奶奶燈芯不敢再推擋,接過藥瓶,感激之情無法言表。聯想到那天在院裡見著他,他似是無意地說,幾張黃裱紙蓋個黑碗兒印,就當符咒蒙人,這個半仙,也真能想得出。燈芯一聽,就知是公公埋黑柱下的符,這話顯然是說給她聽哩,可他又那麼的不露聲色。心,忽然就氤氤氳氳的,像是迷滿了東西。
接下來,屋裡突然一片寂,兩人誰也不再說話,彷彿都在等對方先開口,卻又怕對方開口。就那麼無言地互相等著,目光,忽兒觸上了,卻又快快躲開,躲開,卻又忍不住探過來。
油燈剝兒剝兒的,發出一跳一跳的光。這時的蘇先生,是真有話要說的,下河院的這些日子,使他對少奶奶燈芯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他真想把這些意思表達出來,說給她聽。可他一個齋公,有些話又怎能開口?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有傾吐的慾望啊。少奶奶燈芯就更不敢,她眼裡,蘇先生是多麼了不起的人啊,簡直就像天上的啟明星一樣,遠遠的能看一眼,就很知足了。
終於,蘇先生知道不能再坐下去了,嘆了一聲,道,凡事還是往好裡想,人這一生,風風雨雨,有太多過不去的坎。可你心裡有了亮,再難,還是能挺過去的。說完,跋開步子,決絕地往外走。
燈芯還怔在一片痴想裡,聽見腳步,才猛地醒過神。知道先生這一走,便很少再有相見的機會,忙抓起剛才自個放炕頭上的東西,往外追。到了月下,一雙手顫顫伸過去,一肚子話吐不出來似的,喃喃道,先生這一走,怕是再也不能聽你開導,這雙鞋墊,是我趕著做的,我……
蘇先生一看燈芯手裡的繡花鞋底,慌做一團,赤紅著臉道,這是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我咋能收,萬萬不可。
先生……
蘇先生猶豫好久,最後說,實在要給,我倒想要件少奶奶屋裡的東西,不知少奶奶捨得捨不得?
甚?
那把牛角梳子。
捨得,捨得。燈芯惶惶地跑屋裡拿牛角梳去了。
……
這天直等到天黑,蘇先生才從外面回來。蘇先生去涼州城民團司令王大麻家做祭祀去了,一看院前枯樹幹上坐著個人,剛要開口試問,就見黑影騰地站起來,蘇先生……
蘇先生緊忙將少奶奶燈芯請到屋裡,先是衝妹妹一通罵。也怪燈芯來的不是時候,蘇先生的妹妹正跟丈夫鬧彆扭,丈夫在隊伍上吃糧,還當個不大不小的官,本來夫妻關係就不是很好,這戰事一緊,丈夫便十天半月的不沾家,弄得她又氣又急,也是跑來找哥哥訴苦的。一聽燈芯是貴客,當下賠了很多不是。燈芯自然不敢計較,茶未來及喝一口,就哭著嗓子先把石頭的事說了。
蘇先生聽了,當下嘆出一片子聲,怪燈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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