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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芯還想說甚,卻終是沒說,後山這一夜讓她輾轉反側一眼沒合。天麻明便揣著滿腔心事跑去見石頭,石頭尚在夢裡,忍不住就抱了他的臉,貼自個臉上暖。
趕打碾時,又有幾頭牲口趕進棚裡,災荒讓溝裡溝外的牲口差點滅了種,現在一頭值當初三頭,就這,還打聽不到。菜子堆場上,雨又多,燈芯怕左耽擱右延誤菜子長芽。這天早起草繩男人說,要不我去趟溝外,多跑幾個地兒,說不定能弄到牲口。燈芯將銀兩給了他,安頓路上小心,夜裡千萬找個好人家睡。草繩男人笑笑,看你,當我是石頭了。
一句話說得燈芯怔半天。
日子剛剛有了起色,溝裡古怪的事跟著死灰復燃,最讓溝裡容不下的男淫女娼接連發生了兩起,溝里人按照一貫的懲治方式將姦夫淫婦捆綁起來,等著下河院來人懲治。
老東家手上興下的規矩到現在還被人們恪守著,下河院獨一無二的地位決定了它要在大大小小的事上充當權威。頭一起出面的是東家莊地,懲治的是沙河沿的光棍三滿子和他的堂嫂,堂哥南山煤窯背煤時壓斷了腰,終日躺炕上不能動彈,三滿子便跟堂嫂勾搭上了。沒想姦情竟讓堂哥八歲的兒子發現,小傢伙也真是機靈,夜裡喚來鄰居將姦夫淫婦捉到炕上。東家莊地穿著青色長袍,頭頂瓜皮帽,威嚴的目光在姦夫淫婦臉上掃來蕩去,淫婦已讓捍衛神聖的溝裡女人扒光衣裳,一對粉白飽滿的奶子太陽下發出羞澀的暈光。莊地在眾人的期盼裡清清嗓子,按照老東家傳下的說辭講了一堆三綱五常,然後親手接過淫婦八歲兒子遞上的毛刺硬刷,照準淫婦粉白的奶子刷下去。這就是溝裡懲治淫婦的方式,叫做吃毛刺。立時,聲聲尖叫震徹溝谷,隨著淫婦那一嗓子的喊出,溝里人懲治淫惡的激情被點燃,掄起手中早已備好的傢什,朝一對奸人身上亂舞,對罪孽的憎惡和對陌生女人身體的熱愛同時燃燒起來,將捍衛神聖的熱潮推向極致,偃旗息鼓時淫婦姦夫早已不省人事。
淫亂(2)
二起事發後東家莊地藉故身子不舒服,將神聖權力授給少奶奶燈芯。得到權力的一瞬,少奶奶燈芯驚得張大了嘴,不明白這樣的授權意味什麼,就聽公公又說,把二柺子也叫上。
天呀,這話?
少奶奶燈芯邁著沉重的步履艱難地走進人群,看見十九歲的芒娃子五捆大綁,頭勾在襠裡。芒娃子是這個夏天跟鄰家的四媳婦好上的,他們一同下地一同收割菜子的情景沒有逃過四媳婦一家的眼睛,四媳婦十六歲時嫁給比她整整大二十歲的男人黑老四,嫁過來才知道黑老四跟芒娃娘早有姦情。經過漫長的準備他們終於報復似的睡在了一起,沒想頭一次就讓黑老四一家弟兄五個外加兩個十幾歲的侄子堵到了炕上。還未等燈芯看清四媳婦臉,怒不可遏的黑老四一家就吼喊上了,燈芯抖抖嗦嗦不敢抬頭,一溝的男女老少卻期盼她能來點比東家莊地更狠的。溝裡不斷暴發的姦情已嚴重影響人們打碾的積極性,也給一向祥和太平的菜子溝蒙上挘�壞艫某莧琛U庵質露�λ盜ǎ�淥倒道鏌膊皇嵌喔刪唬�贍潛暇故前蕩Φ氖露��嬉�萌稅詰矯鞔Γ�懷橢位褂傻昧四悖�
這個上午的燈芯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眾目睽睽下臉色如染了豬血般褐紅,在眾人再三的鼓譟聲裡硬是抬不起頭來,直到二柺子被眾人推到前面,耍猴般要他先喊兩句。二柺子早被這陣勢驚得不敢睜眼,溝里人卻惡作劇地不讓他離開。燈芯知道再不能猶豫下去,瞪了一眼二柺子就撲向芒娃子,啪啪兩嘴巴搧臉上,然後在眾人興奮的吶喊裡奪命似地逃走。
溝里人覺得少奶奶燈芯下手輕了,完全沒把威風施展出來,又一想,她那麼個大善人,咋下得了手?
於是,他們幫少奶奶燈芯下起了手。這種事兒上,你喊得越兇打得越狠就越能證明你自個的清白,溝里人誰想為個別人給自個染上黑?
黑向來是染給別人的呀!
芒娃子的哀嚎錐子般扎進燈芯心裡,一回到西廂房便跌坐炕上,雙手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襟,垂下無法支撐起來的頭。搧向芒娃子的手其實是搧她自己,意識到終有一天自己也會被推向這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四肢麻木,渾身冷顫。說不清楚的仇恨和憤怒讓牙齒咬著嘴唇,直到腥血滲出還是不能平靜自己。快近正午時木手子跑進來說,芒娃子讓黑老四家打死了,燈芯轟然而起,卻又不知該衝向哪裡。
同樣的恐怖一連數日襲擊著二柺子,一想芒娃子慘死的一幕,二柺子走路的雙腿會發出咯噔的聲音,他已經好幾次不明不白跌地上起不來了。
溝里人發現,二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