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第3/4 頁)
完全埋好了肖瑜,他把土謹慎地覆蓋起來,他在地洞旁升起了一堆火,把自己的上衣和褲子都扔進火裡,然後催促著習齊脫下自己的。習齊茫然地跟著做了,罐子用毛毯裹住他發抖的身軀,自己則近乎裸身地觀望著大火:
『世人都犯了同樣的罪……』
他似乎也想起那一段劇本,眼神也跟著緲遠起來。火舌越卷越高,吞噬了衣物、吞噬了空氣中難聞的血腥味,習齊在火光掩映中,聽著罐子低沉的嗓音,
『世人都犯了同樣的罪,卻領受著不同的責罰。上帝啊,如果你當真存在,為何不拿出你的天平來,讓世間所有的罪,都與罰相等?讓那些微賤的、卑劣的、貧寒的、孤苦的,同那尊貴的、高尚的、富有的、有聲望的,讓那些被放逐的,同那被珍視的,讓那些不足的,同那過多的。』
『上帝啊,若你的律法真有道理,為何這世上受罰的,從不是犯罪的?而犯罪的,又從不是受罰的?而什麼又是罪?什麼又是罰?……』
習齊就這樣蜷坐在火堆旁,聽著罐子彷佛悲泣般的調子,像在聽一首古老而哀傷的歌,就這樣漸漸失去了意識。
***
習齊又住回了罐子的家。
與其說是同情,不如說誰看到這時候的習齊,都會這麼做。罐子再怎麼狠心,也不忍把這個像是失去靈魂般、虛弱又茫然的孩子,再趕回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外。
習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那張Knob睡過的床上。這讓他十分驚訝,發生過的事像夢境一樣,習齊幾乎要欣喜地以為,發生的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可怕的惡夢,只要他醒過來,撥通電話,肖瑜依然會用那溫柔的嗓音,歡迎他的回家。
但罐子的出現打碎了他的夢想,他現身在門口時,神情異常疲累,開口就說:
「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習齊幾乎想脫口問他:「處理什麼?什麼處理好了?」但罐子既嚴肅又恐怖的表情,讓他不得不逼自己冷靜、再冷靜。他只能不斷不斷地重新告訴自己,肖瑜已經死了,他的瑜哥已經死了,被他親手殺死了。
接下來的光陰,習齊覺得自己像活在夢境裡,有時候以為自己清醒了,下一秒又像在作夢一般。有時候他會清楚地意識到肖瑜的死亡,但下一秒又覺得他還活著,而且那種感覺鮮明到即使有人把肖瑜的屍身拋到他面前,他也不會相信。
就像身為人類的知覺、理性、判斷力,甚至所有的尊嚴和需求,都在傾刻間消失了,隨那把罪孽的大火,一起燒得乾乾淨淨。習齊覺得自己只剩下軀殼,會走會呼吸的物件,裡頭無時無刻都空蕩蕩的,即使把他整個人撕裂、剖開,也什麼都找不到了。
習齊幾乎無法闔眼,就算撐不住睡著也會馬上驚醒,在屋子裡四處亂闖、把門一扇扇開啟,反反覆覆,像在找尋一個永遠也找不到的人。只有被罐子抱著睡時會好一點,即使在睡夢中,習齊也不斷地輾轉、呻吟,像是看見什麼恐怖的事物般臉色扭曲。
有時他覺得自己聽的見肖瑜的聲音,清楚地就像在耳邊細語。這時習齊會感到狂喜,跳起來和那個聲音說話,說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累,而那聲音逐漸遠去、逐漸微弱時,習齊就會感覺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硬生生從體內被剝離一般,哭叫著請求它留下。
但他無論他怎麼哭、怎麼喊,怎麼聲嘶力竭地請求,那個聲音最後還是會離他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罐子擔憂的喝止:「夠了,Ivy,已經夠了。」
有時他又忽然什麼都不做,只是突然地跑到屋外,一個人靜止在街道上,淋著陽光,淋著細雨,宛如塑像般呆立在空氣裡。
聽不見肖瑜聲音的時候,在某些偶然的瞬間,習齊的眼前會重現那時的情景。
彷佛壞掉的錄影帶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在習齊眼前播放著。同樣的橋段,同樣從習齊眼前墜落的肖瑜。而越是看著,習齊就越發看得清晰,肖瑜在摔離輪椅、往他永遠也觸不及的那一方遠去的傾刻,是掛著微笑的。
那是極為滿足、極為安詳的微笑。習齊從來沒有在一生艱苦的肖瑜臉上,看過這樣的美麗微笑。
為什麼笑?習齊在夜闌人靜時不解地問了。瑜哥,你為什麼笑?
是因為終於復仇了?用死懲罰他這壞孩子、讓他一輩子活在自責的深淵裡?
還是因為終於得償宿願了?終於可以解脫了、放下所有的一切了?
還是——
對比於習齊的崩毀,罐子卻一天比一天冷靜。
他交代習齊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