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3/4 頁)
插腰,喉結在寬大的顎下跳動,敲出第一聲憤怒的鐘:“把東西交出來!”“你丟了什麼東西,那本黃書?”
“別他媽亂打岔。把襪子交出來。”
“我們三個人,你讓誰把襪子交出來?”
“讓你們三個人!”“三個人。襪子。哈哈哈。”W第一個笑出聲來,我知道丟襪子是藉口,那傢伙總歸要爆發。一笑耳朵又疼,趕緊捂住。W朝另外兩個人扮鬼臉,他發現傻子突然不笑了,傻子原先高高翹起的腳往床底下縮了縮,解放鞋鞋口上耷落著肥大的白球襪。其他三個人都看見了那種襪子,那傢伙撲上去一把揪住了傻子的腳。“不是你的。”傻子梗著脖子喊,“這雙是我昨天上集買的,新的。”“鬼話。你一貫偷偷摸摸的不偷難受!”
“×!”傻子的腳被擒住後紅頭紫臉,他側過身去抓搭在箱子上的棉大衣。W看出來傻子想掏大衣口袋裡的鋼玩意幹仗,他護住了自己的口袋,搡走傻子:
“願幹仗掏拳頭,掏我的東西幹什麼?”
這時W回頭看了看床上的老農。老農的眼睛興奮得鮮紅,欣賞他們三個人。一隻黑鼠賓士過他的枕頭,老農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走,我們出去打。”偷襪子的喊。
“出去打,地方大。”丟襪子的說。
剩下的兩個人望著兩條背影怒氣衝衝卷出屋子,誰也不說話。他們屏息諦聽著外面的動靜。但是夜風一個勁地狂吼著,幾乎淹沒了那種奇怪的人聲,唯有茅草屋頂簌簌顫動。“外面多冷,天又黑,傻子眼睛不好,準吃虧。”老農先說話。“傻子傻子,怎麼不偷那本書,倒偷一雙臭襪子?”W的樣子有點恨鐵不成鋼。“鬼知道。傻子喜歡他的白球襪吧。”
七八分鐘過後兩個打架者歸來,昏暗的燈光照耀著兩張年輕的疲倦的臉。都掛了彩。那傢伙纖薄的嘴唇還在流血,紅得使人心碎。傻子的傷在前額上,大概是被十片指甲同時抓出來的,形狀像一片沼澤地。他們先後坐到自己床位上,一聲不吭,傻子說那句話的時候W正在手裡拼命轉鋼球,他突然聽見傻子在哽咽,哽咽聲越來越響,傻子跳起來眼淚汪汪對他們三個人吼:“都滾出去,讓我一個人一間屋住一宿啊!”他們三個人沒有理睬。但屋頂被傻子罵得渾身一顫。他們聽見整個伍家畈在夜風中抖動屋頂的茅草,沙沙沙沙響得他們耳朵里長出淚珠子來,透過窗玻璃看見村中的池塘結滿了冰結滿了冰。伍家畈欲雪未雪的日子總是拖得很漫長。那些日子裡老農得了嚴重的面板病,渾身奇癢不止。W抓起老農的手臂看見無數斑駁的鼠印,逶迤起伏。他說,“都是老鼠夜裡爬的。”W想起老農夜裡睡覺總是把手臂伸出被子,呼喚他心愛的老鼠。W對老農說,“你這面板病好不了,你知道嗎?”老農說,“我知道。抓癢挺舒服,總比得耳膜炎好。”
下頭一場雪的那天黃昏,老農對著牆繼續搔癢,他創作了一支奇怪的歌謠陸陸續續唱出來。W聽呆了。
老鼠老鼠沒心沒肺愛你老鼠為何咬我癢就癢吧癢了就抓不疼不癢活著白搭
W看見老農的手臂被抓出無數道血痕後他終於捲起袖子去抓牆上的一杆舊式氣槍。他看見窗外的雪積厚了。雪一下老農又將去棗樹林子打獵。W跟著他出門,站在屋前無意中看見積雪上面黑黑的長出四種腳印。四個人在下雪天都出門了。四種腳印各有大小,時斷時續,而且它們方向不明。如果這時回頭望那片屋頂,屋頂上積了薄雪,屋頂下面是空無一人。W站在門外看著老農咯吱咯吱朝棗樹林子走。棗樹林子在遠處閃著銀白色的雪光,美麗異常。棗樹林子前面就是村中的池塘。看見村中的池塘結滿了冰。冰上又積滿了一層晶瑩的雪粉。有一條懶散的人影扛著槍沿著池塘走。
後來棗樹林子裡只響起一聲槍響,很沉悶的,W不知道老農打到了什麼。他只看見棗樹林在槍聲中簌簌地抖落了漫天雪粉。老農拖著槍白灰灰地跑過來,手裡只抓了一砣雪。“林子裡沒有野物嗎?”
“有人在林子裡。”老農奔跑的樣子酷似逃亡者,風把他的頭髮吹成兇猛形狀吹成鳥窩。W不知道老農為什麼要那樣跑。他看見老農把氣槍扔在屋裡,倚著杉木門板喘粗氣。老農告訴W,“那傢伙和八妞兒在棗樹林子裡……他們兩個好了。弄假成真了。完蛋了。”
W在雪地上踮起腳拼命朝遠處看,棗樹林子那裡白茫茫一片,樹上的積雪仍然滿天飛舞,林子裡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我朝他們頭頂上放了個空槍。”老農揉著手中的雪團,汙水汩汩從他指縫間流下來,他說,“你猜這一槍嚇了幾個人?三個人。我看見傻子從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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