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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婦女們說,這個強盜,強盜又來了。本來她們是可以與千勇論理的,但幾乎每一個婦女都認為與千勇論理白費工夫,面對千勇她們總是忍氣吞聲,總是把仇恨發洩到他母親身上。都是寵壞的,光管生不管教,這樣做母親的從來沒見過。婦女們低聲嘰咕幾句便躲開了,不躲開不行,因為千勇很快會把水濺到她們的身上來。千勇拎起一桶水,嘩地從自己頭頂上澆下去,舒服,千勇怪叫了一聲,舒服,涼到骨頭裡,千勇的手在身上拍著,拍到短褲那裡,突然停住了,他回過頭髮現井邊還有一個人,是徐家的女孩桃子,桃子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彎著腰在水泥地上磨一塊石頭,嗤——嗤——嗤,聲音難聽而刺耳,千勇記起來這聲音已經在民豐裡響了一個黃昏了。
我洗澡,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千勇說。
你洗澡關我什麼事?桃子抬起頭朝千勇瞪了一眼,她把裙子往上拉了拉說,我在這裡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們家的井。好。那濺到你身上可別怪我。
強盜。桃子輕聲地罵了一句,但是罵得似乎有點膽怯,桃子的一隻手還是伸到後面挪動了她的凳子。
你罵我什麼?強、盜?千勇將一桶水拎著,在桃子面前晃悠著,他說,強盜?我強怎麼盜了?我盜你什麼了?沒罵你,誰是強盜就罵誰。桃子說。
千勇嘿地一笑,他朝桃子做了一個潑水的動作,嚇嚇你,千勇收回了吊桶說,我勸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殺人放火攔路搶動的人叫強盜,我怎麼是強盜?
別跟我來說話,桃子說,我要磨玉石,我不想跟你說話。磨玉石?磨玉石幹什麼?千勇說。
我不想告訴你。桃子說。
什麼玉石?拿過來給我看看,千勇說這句話的時候手已經伸過去搶了,但他沒想到桃子敏捷地甩開了他的手,桃子的一雙烏黑的眼睛憤怒地盯著千勇。
強盜,強盜。桃子尖聲喊。
你罵我什麼?你敢再罵一遍?
強盜,你就是強盜。桃子跺著腳喊。
好,我讓你罵,千勇冷笑著拎起那桶井水,猛地朝桃子身上潑去,緊接著他聽見女孩的一聲驚叫,女孩僵立在井臺上,滿臉驚恐地看看他。千勇看見水迅疾地濡溼了女孩的白底藍點的小背心,女孩上身渾圓的曲線輪廓兀然暴露在他眼前。在短暫的沉默之中,桃子突然交叉雙手遮住了胸口,而千勇的蠻橫肆意的表情也變得慌亂,他很快移開了視線。桃子後來就那樣遮住胸往她家跑,桃子一邊哭著一邊罵,強盜,不要臉的強盜。有人從屋子裡衝出來朝井臺這裡看,看見千勇正在吊桶裡洗腳,千勇的臉上浮出一絲茫然,一絲窘迫。強盜就強盜吧,千勇自言自語地說,我就是強盜,是強盜又怎麼樣?桃子家的大人無疑要來告狀,話說得很難聽,千勇的母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掩面啜泣道,我拿這個孩子也沒辦法了,哪天等他犯下罪,乾脆送他去監牢吧。民豐裡的十一戶人家相互間即使心存芥蒂,面上也是很客氣的,千勇的母親就是覺得面子上下不來,攤上這麼個兒子,她在婦女們中間丟盡了面子,在婦女們炫耀自己的兒女如何孝順如何上進的時候,千勇的母親便無地自容。為了彌補一點兒子在桃子家人那裡的惡劣印象,她做了半籃子薺菜香乾和肉餡的餛飩,讓千勇給桃子送去,但千勇卻不肯。千勇說,給她家送餛飩?為什麼?送給她家我吃什麼?母親說,你夠吃了,我留了兩碗。
千勇說,不夠,我要吃三碗。
母親的火氣立即躥了出來,吃,你光知道吃,她厲聲喊道,你吃了十八年的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吃到哪裡去了?千勇嘻地一笑,說,當然吃到肚子裡啦。你不是吃飯長的,你是吃屎的。
好,我是吃屎的,屎是誰做的?還不是你做的?千勇覺得母親的話總是漏洞百出,他輕易地就駁倒了她,為此千勇得意地大笑起來。他看著母親提著半籃子餛飩怒氣衝衝走出門,要送你自己送,千勇用一支牙膏細緻地塗擦著他的白色回力牌球鞋,他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麼熱的天澆一桶井水,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大約是一刻鐘過後,千勇的母親拎著空籃子回來,一進門就對千勇說,你做的好事,桃子病了,發高燒,你看怎麼辦吧。發高燒?千勇怔了一會兒說,怎麼會發高燒呢?我沒臉去她家了,母親說,你做的好事,你自己看著辦吧。這有什麼不好辦的?讓桃子也澆我一桶井水,不就兩清了?千勇最後說。千勇提著一隻吊桶站在桃子家的窗前朝裡面張望,他看見桃子斜倚在床上看書,千勇舒了口氣,他猜母親故意誇大了桃子的病情,想嚇唬他,千勇想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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