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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木料,不過是些零零碎碎的破爛木頭。但老闆說,要用它來造地板。於是,我們就一根根把這些爛木頭上的釘子起出來。美國人見了問我們在幹什麼,我如實一說,對方捂住肚子往地下一蹲,笑得就地打起滾來。這回連老曹臉上都掛不住了,直怪我太多嘴……
起完了釘子,又買了幾塊新木料,老闆要試試我們的木匠手藝,讓我們先造個門。老曹就用鋸子下起料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鋸子不像那麼回事兒,鋸起木頭來直拐彎兒。它和我以前見過的鋸子怎麼就那麼不一樣呢。正在幹活,來了一個美國木匠。他笑著問我們原來是幹啥的。我出國前是個大學教師,但這不能說,不能丟學校的臉。老曹的來路更不能說,說了是給滬東船廠丟臉。我說:我們是藝術家。這話不全是扯謊。我出國前就發表過小說,至於老曹,頗擅丹青,作品還參加過上海工人畫展……那老美說:我早就知道你們是藝術家!我暗自得意:我們身上的藝術氣質是如此濃郁,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誰知他又補充了一句,工人沒有像你們這麼幹活的!等這老美一走,老曹就扔下了鋸子,破口大罵起來。原來這鋸子的正確用途,是在花園裡鋸鋸樹杈……
我們給赤佬老闆幹了一個多月,也賺了他幾百塊錢的工錢,那個餐館還是不像餐館,也不像是冷庫,而是像個破爛攤。轉眼間夏去秋來,我們也該回去上學了。那老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天天催我們加班。催也沒有用,手裡拿著手錘鐵棍,拼了命也是幹不出活來的。那條街上的美國工匠也嗅出味來了,全聚在我們門前,一面看我們倆出洋相,一面等赤佬老闆把工程交給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連老曹也繃不住,終於和我一起辭活不幹了。於是,這工程就像熟透的桃子一樣,掉進了美國師傅的懷裡。本來,辭了活以後就該走掉。但老曹還要看看美國人是怎麼幹活的。他說,這個工程幹得窩囊,但不是他的過錯,全怪那赤佬滿肚子餿主意。要是由著他的意思來幹,就能讓洋鬼子看看中國人是怎麼幹活的……
美國包工頭接下了這個工程,馬上把它分了出去,分給電工、木工、管子工,今天上午是你的,下午是他的,後天是我的,等等。幾個電話打出去,就有人來送工具,滿滿當當一卡車。這些工具不要說我,連老曹都沒見過。除了電鋸電刨,居然還有用電瓶的剷車,可以在室內開動,三下五除二,就把我們留下的破爛從室內推了出去。電工上了電動升降臺,在天花板上下電線,底下木工就在裝配地板,手法純熟之極。雖然是用現成的構件,也得承認人家幹活真是太快了。裝好以後電刨子一跑,賊亮;幹完了馬上走人,運走機械,新的工人和機械馬上開進來……轉眼之間,飯館就有個樣兒……我和老曹看了一會兒,就灰溜溜地走開了。這是因為我們都當過工人,知道怎麼工作才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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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最初發表於1996年第8期《遼寧青年》雜誌。
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
我到過歐美的很多城市,美國的城市乏善可陳,歐洲的城市則很耐看。比方說,走到羅馬城的街頭,古羅馬時期的競技場和中世紀的城堡都在視野之內,這就使你感到置身於幾十個世紀的歷史之中。走在巴黎的市中心,周圍是漂亮的石頭樓房,你可以在鐵柵欄上看到幾個世紀之前手工打出的精美花飾。英格蘭的小城鎮保留著過去的古樸風貌,在厚厚的草頂下面,懸掛出木製的啤酒館招牌。我記憶中最漂亮的城市是德國的海德堡,有一座優美的石橋架在內卡河上,河對岸的山上是海德堡選帝侯的舊宮堡。可以與之相比的有英國的劍橋,大學設在五六百年前的石頭樓房裡,包圍在常春藤的綠蔭裡——這種校舍不是任何現代建築可比。比利時的小城市和荷蘭的城市,都有無與倫比的優美之處,這種優美之處就是歷史。相比之下,美國的城市很是庸俗,塞滿了亂糟糟的現代建築。他們自己都不愛看,到了夏天就跑到歐洲去度假——歷史這種東西,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呀。
有位義大利的朋友告訴我說,除了髒一點、亂一點,北京城很像一座美國的城市。我想了一下,覺得這是實情——北京城裡到處是現代建築,缺少歷史感。在我小的時候就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北京的確有點與眾不同的風格。舉個例子來說,我小時候住在北京的鄭王府裡,那是一座優美的古典庭院,眼看著它就變得面目全非,塞滿了四四方方的樓房,醜得要死。鄭王府的遭遇就是整個北京城的縮影。順便說一句,英國的牛津城裡,所有的舊房子,屋主有翻修內部之權,但外觀一毫不準動,所以那座城市保持著優美的舊貌。所有的人文景觀屬於我們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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