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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的毛筆,我心裡一驚,伸手往臉頰上一摸,果然溼了手,手指上冰涼一片,全是烏黑的墨汁。
“哈哈!”他放聲笑倒。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毫無遮攔地大笑,不禁心裡一動,像是被某種尖銳的東西刺到了。我端正起身子,小丫鬟葛戴擰了巾帕來給我拭臉,我左手輕擺,她愣了愣,尷尬地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太極見我緊繃著臉,不苟言笑,也倒詫異了,“當真生氣啦?”他推了推我的手肘,我正專心在紙上寫字,被他一推,一個“一”字收尾處拉出老長一條尾巴。
我瞪了他一眼,“坐好!”
他眨了眨眼,果真不敢再動,乖乖地在凳子上坐端正了。
我指著白紙黑字命令他:“念出來聽聽!”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嘀咕:“字可真醜……”我舉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他臉撲到桌面上,險些啃到硯臺。
葛戴在一旁見了,竟剋制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這丫鬟才不過九歲,在我眼裡仍是個孩子,雖然我如今已不大敢小瞧這個時代的稚齡兒童,但是我寧可相信小孩子畢竟都是純真的。於是平庸笨拙的葛戴被我從一群小丫鬟裡挑到了身邊,說是服侍,其實也不過就是做個伴而已,我哪能真的要一個才九歲的小孩子來伺候我這個有手有腳的大人?良心上可實在過意不去,我會感覺自己像是個非法僱傭童工的黑心老闆。
我對葛戴放心,更主要的一個原因,還在於皇太極對待葛戴的態度上。天曉得從什麼時候起,我的一舉一動竟然會以這個人小鬼大的八阿哥為衡量標準了,基本上他預設的人或物,我才敢放膽去接近——我可真是越活越沒自信,越活越沒出息了!
葛戴也知自己失態了,忙捂著嘴退後一步,臉上怯怯的,似乎接下來只要皇太極一個眼神殺過去,她馬上就會放聲哭出來。
我正憐惜不已,皇太極已低聲說:“下去端兩碗蓮子羹來,記得一碗要多加糖。”他沒抬眼看任何人,只專注地看著我寫的字。
葛戴仍是傻站著,眼睛只是盯著我,詢問著我的意思。我輕輕點頭後,她方才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躬身退下了。
“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待她出去後,皇太極忽然指著紙上的字問我,“滿漢一家!我知道這個‘漢’字指的是住在關內的那些百姓,這個‘滿’字又是什麼意思?‘一家’……是一家人的意思嗎?”
我萬萬想不到他四個漢字居然都會認識,我原以為還要像以前那樣從頭教起的。
“你漢文識字大有進步啊,是誰教你的?”
“我找巴克什額爾德尼教我的。”“巴克什”這個稱號在女真語中是稱那些讀書識文有學問的人,就好像勇士稱“巴圖魯”一樣。
“額爾德尼是誰?”在這個時代,舞刀弄槍,善於上馬彎弓,行軍打仗的人我見多了,可是精通文墨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額爾德尼會蒙古文、漢文,學識淵博,阿瑪很是器重他。不過他並非像漢人的讀書人那般軟弱無用,他打起仗來也很厲害。”
乖乖!還是個文武全才!這種人可真是稀有品種,我驚喜得兩眼放光。
“其實東哥你也很厲害……”皇太極忽然沉沉地笑,眼底深邃,黑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一個葉赫部的格格,不僅會說漢話,還能流暢地寫出一手漢字……這不是讓人覺得很奇怪嗎?”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的眼神又開始像X光線那樣恐怖了。
“那個……”我低下頭,絞盡腦汁地想給自己編個合理的謊言。
皇太極嘴角上揚,上身前傾,用筆在硯方上蘸足了墨,提筆在我寫的四個字邊上,照葫蘆畫瓢地寫了“滿漢一家”四個大字。只不過他寫的是字型骨架有力,字正氣挺,即便我這個外行人也一眼就看出,他寫的要比我鬼畫的實在強出十倍不止。
“幸好沒跟你學。”他收筆,輕輕吹氣,將溼潤的墨跡吹乾,拿起紙來細細地品味。
我不屑地扭頭哼哼。
“東哥!”他忽然喊我的名字。我大感有山雨欲來前的緊張,皇太極一般都不會以這種口吻叫我的名字,他跟我講話隨便得就跟我是阿貓阿狗一樣。果然,他頓了頓,又道,“以後記得別在其他人面前顯露出你會漢字,漢話以後也少說,還有,儘量和那些漢人保持距離……阿瑪不喜歡漢人!”
阿瑪不喜歡漢人!
雖然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可是我卻馬上聽出隱藏在這七個字背後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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