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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的意味。
他們甚至還合作過一部武俠小說叫《紫綃記》,書中俠女紫綃是個文武雙全的大家閨秀,文中常常只稱做“小姐”而不提名字——他們的進步使得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走出深宅大院的奇女子,然而他們的保守卻又使得一支筆緘默地不肯輕言千金閨秀的芳名——大家族的不徹底由此可見一斑,即使是在最荒誕的想象和杜撰裡也仍舊是“非禮勿言”的。
《對照記》裡有張佩綸與李菊耦的照片,我未能看得出張佩綸有多麼“*倜儻”,卻著實*於李菊耦的嫻靜恬美,人們一直形容張愛玲是“臨水照花人”,然而李菊耦神情中的那一種清秀靜美才真正稱得上是“臨水照花”。且她也的確是個惜花人,一聽說桃花或是杏花開了,便扶著女傭的肩膀去看——家裡沒有婢女,因為反對販賣人口,這也足可見出二人的進步。張佩綸還曾記載她“蓄荷葉上露珠一甕,以洞庭湖雨前淪之,葉香茗色湯法露英四美具矣”,像不像《紅樓夢》裡的妙玉?
然而一個女人的心若不靜,便招外禍;心太靜了,卻又不容易盡享俗世的福分。張佩綸1903年逝於南京,享年55歲。那時幼子張廷重只七歲,女兒張茂淵才兩歲。李菊耦不足40便早早地守了寡,“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日子,許是隻有她自己曉得了。
安靜與孤清,不知道是不是同高貴與叛逆一樣,也是流淌在血液裡,祖先留傳給張愛玲的一份不可拒收的禮物?
張廷重未能繼承他父親的仕途經濟,卻把他那種名士*發揮得淋漓盡致,並且漸漸走到了歧路上——不論時日怎麼樣拮据也好,他管自捧戲子、吸大煙、逛賭城、玩汽車,直至瞞著家人在外面養了姨奶奶……
然而也許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父親去世的時候,他才只有七歲,妹妹張茂淵兩歲。李菊耦把所有期望都放在這個兒子的身上,母兼父職,教子甚嚴。就如李紈課子一樣,嚴守著詩書傳家的理統,望子成龍,親自督促兒子背書,背不出就打,就罰跪。
張廷重空學了一肚子的詩書八股,然而長大後卻全派不上用場。中國早在1905年便廢除了科舉制度,李鴻章與張佩綸的時代早就成了歷史,四書五經換不來鐘鳴鼎食,就只好在茶餘飯後消消食罷了。張愛玲在《對照記》中回憶道:
“我父親一輩子繞室吟哦,背誦如流,滔滔不絕一氣到底。末了拖長腔一唱三嘆地做結。沉默著走了沒一兩丈遠,又開始背另一篇。聽不出是古文時文還是奏摺,但是似乎沒有重複的。我聽著覺得辛酸,因為毫無用處。
第一章 夜半無人私語時(6)
他吃完飯馬上站起來踱步,老女傭稱為‘走趟子’,家傳的助消化的好習慣,李鴻章在軍中也都照做不誤的。他一面大踱一面朗誦,回房也仍舊繼續‘走趟子’,像籠中獸,永遠沿著鐵檻兒圈子巡行,背書背得川流不息,不捨晝夜——抽大煙的人睡得很晚。”
張廷重多的就是這些“毫無用處”的學問,這怎能不教他惆悵迷惘。在滔滔不絕地背誦著那些古文奏章的時候,彷彿重現了他的少年時代,重現了母親慈愛而嚴肅的教誨,重現了曾經做過多年的科舉取士的美夢。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來不及了,一切都成了泡影。而救他的,安慰他的,唯有鴉片罷了。
張廷重是在母親去世三年後結的婚,娶的是清末首任長江水師提督黃翼升的孫女,廣西鹽法道黃宗炎的女兒黃素瓊(後來改名黃逸梵)。
素瓊是美的,身段窈窕,體態輕盈,高鼻深目,薄嘴唇,有一點像外國人,頭髮不大黑,膚色也不白,並且周身有一種羅曼蒂克的氣質,佻脫靈動。脾氣也像外國人,雖然纏著一雙小腳,卻推崇西式教育。還拜了師父學油畫,跟徐悲鴻、蔣碧薇這些個社會名流都很熟識。
——這樣的女子,是無法想象她會安靜地坐在一個滿清遺少家裡做少奶奶的。然而她丈夫的家裡就只有這些:姨太太,戲子,嗎啡,賭具,裹小腳的老媽子,終日不散的鴉片煙,還有無事閒坐打秋風的煙客……這些都是他生活裡不可或缺的道具。她一天比一天更無法忍受丈夫的浪蕩與頹唐,也一天比一天更向往國外的自由與文明。
張廷重也並不拒絕那“文明”,然而他的取捨卻與妻子有不同的選擇,他喜歡吃國外進口的蘆筍罐頭,各種新式的汽車,也看翻譯小說,比如蕭伯納的《心碎的屋》,他還給自己取了個時髦的洋名字叫“提摩太·C·張”,可是他的精神生活卻又完全是清貴遺風——他盡得了父親的*,卻未能擁有父親的才情,更沒有父親的溫柔。他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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