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第3/4 頁)
心碧雙手捂在臉上,半天才挪開,問心錦:“是冒家太太特意來通告你?”
心錦沉吟一下,才說:“哪裡!要不是桂子,只怕她也不會登我這個門,還把我瞞得死死的呢。那天也是巧,桂子出門買東西,在街上就碰到了她。桂子當然是記掛潤玉的,馬上就問她大小姐有沒有一塊兒回來?她大概想想是不說不行了,第二天才上了門。”
心碧幽幽忽忽地說:“哪天我要到東鄉走一趟,把潤玉的棺木起出來,葬到她爹她奶奶身邊去。她活著是個愛說愛笑的人,死了就孤零零躺在他鄉外地,我這心裡想想也不落忍。”
心錦慌忙阻止:“這可使不得,潤玉已經跟了之賢了,她生是冒家人,死是冒家鬼,這事你可不能糊塗。”怕心碧不聽,又補了一句,“冒家如今還是海陽城裡有權有勢的,冒銀南迴城就當上了商會會長。”
心碧大為吃驚:“他肯替日本人做事?”
心錦本是個為人寬厚的人,這時倒為冒銀南解釋:“商家們都一齊推舉他,他不敢不幹。你想想,他幾個兒子都在外面,若日本人較真追究起來,他可怎麼回答喲!再說,他家的房產正被日本人佔著,說是青木部隊長就住在裡面,他害怕日本人一發火,燒了他的房子、毀了他的家產,都是說不定的事。”
心碧慶幸道:“我們董家的房子倒沒有被佔。”
心錦雙手一拍:“哪裡呀,險得很呢!那天有幾個日本人闖進來號房子,可巧老太太嚥氣不多時辰,停屍在敞廳裡,日本人只一搭眼,嚇得魂也沒了,轉過身子就跑。都說日本人最忌死人的。我後來想想,莫非老太太有靈,搶在日本人進來前頭嚥氣,死了還最後護一回家?”
心碧說:“娘是這樣的人。”
心錦嘆口氣:“護也護不周全了。前不久濟安回來過一趟,把他那三間房子很賤地就賣出去,說是他們夫妻已經落腳在鎮江,想開個雜貨店混日子,只等賣房子的這錢做本錢。”
“真的?”心碧又吃一驚。“濟民呢?他回沒回來?”
“我正要告訴你,他倒是回來了,心遙可憐,死在了鄉下。”
心碧一下子想起那個蠟黃了臉孔,病病歪歪的女人,又想到她唯一的兒子克勤是被自己生生趕出門去的,一時不免百感交集。
“囡囡呢?就是綺鳳嬌生的那個孩子?”
“跟著她爹回來了。還有了個後媽,是濟民在鄉下新娶的女人。等下你會見到。唉,也是作孽,大大小小弄得不像個人樣。”
心碧聽說濟民在家,就喚來思玉,叫她帶著弟妹去拜見一下二叔,盡個禮兒。思玉她們去了不多時,濟民又攙了囡囡來回拜心碧,身後跟著他新娶的女人。
心碧搭眼細看濟民,只見他穿一件黑不黑、灰不灰的竹布袍子,下巴瘦成個尖尖的錐形,顴骨上勉強包一層薄薄的皮,黃中透亮,活像大煙抽多了的人才有的臉色。倒是因為瘦,那雙眼睛越發骨碌碌轉得歡勢,讓人看著心裡起寒。心碧就避開他的眼睛,目光捉住了他身後那個女人。那女人約摸三十上下的樣子,頭髮枯黃稀落,偏又在腦後梳了個緊緊實實的巴巴,巴巴只比核桃大不多少,貼在腦骨上,十分可笑。她穿一件黑色的大襟褂子,不知是準備著冬天用來罩棉衣還是什麼的,褂子剪裁得又肥又長,下襬拖過了膝蓋,把個人越發襯托得乾癟瘦小。她半藏在濟民身後,怯生生地笑著,勉力要做出討好心碧的樣子。她笑起來露出很長一截肉紅色的牙齦,牙齒黃得發膩,邊上有一顆金牙迎光一閃一閃。心碧心裡嘆著氣,想濟民好歹也是留過東洋、當過教官、又著書立說的人,如今怎麼會墮落到娶這樣一個繼室。
心碧朝囡囡招招手:“來,到伯孃跟前來,讓伯孃看看。”
女人趕緊去拉了孩子往心碧跟前送:“去去,伯孃有好吃的給你。”
心碧一時就弄得很難為情,因為她不過剛剛才到家,身邊吃的玩的一樣都拿不出來。好在心錦明白,從桌上的青瓷罈子裡摸出兩個金鋼臍兒,在囡囡兩隻小手中各塞了一個,心碧才得解圍。
孩子有了吃的,自然由著大人擺弄。心碧讓她在懷裡靠著,一雙手把她的小臉托起來,不無憐愛地細看。孩子倒長得白白胖胖,面板尤其像董家的人,豆腐一樣的細嫩滑膩。鼻子雖扁塌了一點,嘴唇卻是肉嘟嘟紅豔豔的。眼睛像濟民,也長出個三角形的肉泡來,只是眼仁遠不及濟民那麼亮,轉來轉去間略帶點遲鈍。俗話說:一白遮三醜。這孩子因為白,看著還算討人喜歡。
她那個鄉下繼母倒挺會察言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