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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日子,每逢有月亮的晚上,我喜歡關掉家中所有的燈,讓月光照進我們整條的長廊,我盤膝坐在廊上,靜聽他在月光下吹簫,四周寂靜,只聽簫聲在空中迴盪,令人塵念頓消,滿心舒暢。……遷到臺灣後,他的牙齒全部拔光,裝上了假牙就沒有興致再吹簫了。
錢穆先生晚年著述甚多,包括:《中國思想史》、《中國思想通俗講話》、《人生十論》、《朱子新學案》、《雙溪獨語》、《宋代理學三書隨劄》、《晚學盲言》等。錢穆先生晚年之所以還有這麼多的成果,與這次婚姻有極大的關係。
錢穆弟子何澤恆說:“大凡到過素書樓的人,無不承認錢師母對賓四師的貢獻。確切地說,沒有師母,便沒有賓四師的晚年。”
錢穆自己在寫給幼女錢輝的信中也表達了對夫人襄助照料之功的感激:“我此數年來,雙目失明,但還能寫稿,都由你後母先謄正再改定。若非她,我此兩年亦不能再寫此許多稿。”73歲大病後,他更加快了寫書的計劃,到1971年花了7年時間完成鉅著《朱子新學案》。此書是他晚年的代表作。國際漢學批評家楊聯升讀了該書後,讚歎不止,說錢穆治中國學術思想史,“博大精深,舉世無能出其右者”。
錢穆後來完全目盲,夫人就幫他查閱舊籍,引述成語。文章寫成後,又請夫人誦讀,口授訂正。他的最後一部著作《晚學盲言》就是這樣誕生的。而錢先生晚年的最後一篇文章,是臨終前三個月口授,由夫人記錄整理而成的,這正印證了剛結婚時,錢穆對胡美琦所說:“不希望她是一個只懂管理家務的主婦,希望她做一個懂得他、瞭解他的知己。”
【抉擇】
1949年8月,毛澤東針對美國國務院關於中美關係的白皮書以及艾奇遜國務卿給杜魯門總統的信,寫了5篇評論,揭露了美國對華政策的帝國主義本質,批評了國內一部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對於美帝國主義的幻想。很不幸的是,在第一篇評論中,錢穆就被點了名。
錢穆在接到華僑大學聘函決定暫避之時,江南大學創辦人、無錫商人榮德生勸他不要走。錢穆對榮的為人十分敬佩,即便如此,錢穆並沒有聽從榮德生的勸告。錢基博雙胞胎的弟弟錢基厚也勸錢穆不要離去。錢穆堅拒。
為了避免爭論,錢穆臨走之時只說乘春假去旅行,為了給大家留下這樣的印象,學校裡他的床鋪、書籍都原封不動。像《莊子纂箋》、《湖上閒思錄》等書稿,也準備到達香港後,再讓同住的學生寄過去。錢穆南渡沒有攜妻帶子,是否也因為行動機密不得而知。
錢穆路過上海,江南大學同事、也是無錫同鄉許思遠知道他要離去,說,你暫時去避一避也好,等到秋天時局穩定下來,我們再在這裡相見。
到了廣州,錢穆在街頭遇到了老朋友張曉峰,張告訴他準備去香港辦一所學校,已經約好了謝幼偉、崔書琴。這次偶遇,錢穆恐怕根本沒有想到,竟是他拋妻棄子、永離故土的開端。
之後,錢穆先去嶺南大學訪陳寅恪,邀請他赴港任教,遭到拒絕。又去鄉間訪熊十力,十力亦無意離開大陸。又給在重慶的梁漱溟去信邀請赴港,梁沒有回覆。再到中山大學見楊樹達,但是楊決定離粵返湘。無奈之下,錢穆於當年秋隨僑大遷回香港,同行者僅僑大同事趙冰夫婦。
避居香江的錢穆未能因此避開政治紛擾,毛澤東在《丟掉幻想、準備鬥爭》一文中,點名批判錢穆、胡適和傅斯年為“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所能控制的極少數人”。
錢穆作為一名將中國傳統文化奉為圭臬的儒者,對於發源蘇俄的馬列主義理論極為排斥,因此遠走他鄉。但同時,他對國家仍抱有深沉的愛,他所熱愛的,是那個具有千年文明的故國,而非此一新國。
【苦痛】
1949年,錢穆離開大陸,避難港島,雖然避免了被“思想改造”的劫難,但同時也付出了遠離故土、拋妻棄子的代價。
據余英時回憶,錢穆初到香港時,曾經與余英時一家觀看一場有關親子之情的電影,向來能夠“以理馭情”的錢穆,禁不住想起在大陸的兒女,悄然淚下。中國傳統文化甚重父子之情,而此時已中年並且畢生信仰中國傳統文化的錢穆,其落寞可想而知。
余英時回憶:有一年的暑假,香港奇熱,他(錢穆)又犯了嚴重的胃潰瘍,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一間空教室的地上養病。我去看他,心裡真感到為他難受。我問他,有什麼事要我幫你做嗎?他說:我想讀王陽明的文集。我便去商務印書館給他買了一部來。我回來的時候,他仍然是一個人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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