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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把《書屋》說成“思想的河谷”是過譽了,我的這篇習作恐有廉價廣告的嫌疑;那就請允許我作一個不太謙虛的更正——這是“思想在河谷中的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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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夜雨,胡琴幽咽
小奚奴�發帖時間:2003�04�2418∶49∶00
“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勇奪三軍之帥。”這幾句概括韓愈的形狀事蹟,是蘇軾發自肺腑的極高評價。按此並非空穴來風,皆有所本,韓愈倡導古文運動,以儒門道統繼承人自居,諫迎佛骨表遭貶,孤身深入叛軍說降朝廷,凡斯種種,舉世無二。而這幾句用以移評《笑傲江湖》裡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倒也有幾分恰切。當然,倘若一一對號排說,定難免穿鑿之譏,不過清夜無聊,何妨“自尋煩惱”,附會一番。
文起八代之衰,江湖上的“文”,混飯吃的專業技能,就是“武”了。從武林而觀,莫大固然不足以領袖群雄,一統江湖,但以衡山派內部言之,倒當得斯評,試想若無莫大細狹短劍的輕靈鋒利,衡山派也難於五嶽劍派之中分庭抗禮。即便拋卻武學不論,真就文藝一途言之,莫大也是全書中為數不多幾個音樂人之一。曲洋與劉正風互為知音,並以此不見容於正邪兩道,成為眾矢之的,而莫大並未因此對劉正風有清理門戶對曲洋有誅殺魔頭的言論與行動。蓋以其多年的胡琴演奏實踐而理解了曲劉之交,可見世不可以語廣陵散,如語之,惟莫大一人而已。而這個可以語,這個知音,當然不僅是音樂本身的問題,而涉及武林中的重大主題,即動輒引來殺身之禍的,有關正邪之爭的價值判斷。
這個價值判斷,體現於莫大,正是其核心的光輝之處,貨真價實的“道濟天下之溺”。金庸武俠小說,至《笑傲江湖》,其於人性之理解與把握,已經漸趨圓熟,故而出現令狐沖這樣介於正邪之間率情任性又不失為人也罷為俠也罷的根本規矩原則的人格理想化身。而與此人真正莫逆於心者,兒女情長則任盈盈,朋友義重當數莫大了。劉正風是曲洋的知音,莫大是令狐沖的知己。祝融峰神女峰真是神秀所鍾,衡山派兩個主要領導,正是全書精神內涵與人格境界最光輝因素承載點化之柱石。莫大出劍殺費彬,對令狐沖的援手,正是典型的對主流意識形態所謂“武林正義”之虛偽專制的實際否定與堅決反抗。
君不見,彼時正邪數派,各懷鬼胎,紛爭之武林,一如今日之國際叢林社會,多少邪惡卑鄙假正義之名以行,而莫大於是明察秋毫,洞如觀火,他實際是人性完善最清醒也最孤獨的代表,超越了正邪的機械二分。設想其本意,劉正風全家被逼殺時,他早萌反抗之志,奈何顧念衡山百年基業,大小弟子生靈性命,才不得不採取實用主義的外交路線,忍而作罷。而一旦把握時機,仍會斷然出手,絕不姑息,如殺費彬是。
這種價值取向的選擇本身,已觸各派當事逆鱗,不過表現得還比較抽象隱曲,而且莫大低調如無、大音稀聲的處事作風,化解了對其的關注與攻擊。而於對五嶽並派旗幟鮮明的反對,莫大對於衡山基業江湖制衡的“忠”就表現得比較突出了,因此也就更加觸怒了五嶽劍派的最高領袖左冷禪。而之所以是定逸師太先遭毒手,是因為她剛烈耿直少存戒備,不像莫大那樣詭秘飄忽,行蹤不定。
最後勇奪三軍之帥,殺費彬已是義勇之舉,而封禪臺比劍明知不可而為之,充分展現其武林壯士的英雄本色。其封禪臺敗跡與孔丘陳蔡之困,根本意義上庶幾近之,所在正是原儒精義,俠之大者。
不過,這樣將莫大的事蹟一一落實,倒是違背了這個人物的實質與和諧。實則他在小說中出現次數極少,且每如過隙之駒,乍現已杳。正如有人所說,他只有靈魂而沒有肉,其美學特徵有幾分近似《浮士德》裡的瓶中小人,一個純粹精神的聚合化身。莫大,也正是《笑傲江湖》裡一縷情緒,刀光劍影之中幾絲煙雨搖曳、琴聲吞吐,而對全書的意蘊營造卻是至關重要,堪稱文心所在。金庸作《笑傲江湖》,正值“文革”之秋,連載小說同時,金庸更在報上僻“北望神州”專欄,撰寫政評,有關權力爭執之種種,既忡忡於胸衷,自不免娓娓於筆墨。因此《笑傲江湖》實為一部政治寓言,而此種隱性的政治主題顯在的武俠主題,使小說面目狠戾霸悍,雖然男痴女怨的情愛糾纏,琴棋書畫的文化噱頭,使之稍增柔和,畢竟也是尋常手段,難臻神奇,惟有莫大的塑造,真正巧撥千鈞,以其無奈、輕靈、飄忽和溼冷,富有人類悲劇命運象徵的哲學意味,使得小說剛柔並濟境界幽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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