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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打扮上也能看出來,用一條緞帶束在腦後的齊肩捲髮,領口袖口滿是花邊的絲質白襯衫、以寶石為紐扣的藍底銀紋修身馬甲,充滿古雅的巴洛克風情,活脫脫像是從中世紀油畫中走出來。
容貌俊俏雅緻,膚色是少見天日的蒼白,眼珠卻黑黝黝地如同兩口深井,目光閃動間,彷彿月色下的井沿,盪漾著一層遺世自矜的浮光——這個以精雕細琢的姿勢倚在欄杆上的年輕男人,就是小亞弗爾,他此行的標的。
“可以理解。”里奧微微頷首道,“我也有不少收藏,不過與公爵不同的是,它們並非越古老越有價值,反而更新換代得相當快。實際上,我也更喜歡人們看它們時的眼神,尤其是當我將它們頂在他們腦門上的時候。”
小亞弗爾有點意外地看他,似乎吃驚於話語中赤裸裸的暴力成分,儘管他知道對方的身份——一個頗有家世淵源的軍火頭子,但看他的外表,又完全不像是屠夫的型別。
倒是里奧先笑起來,“我說得太粗俗了?抱歉,公爵閣下。”
“不,這麼說很有意思。”小亞弗爾說,“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揚先生,我想我們或許能成為朋友,你可以叫我利斯塔。”
里奧並不認為僅憑一面之緣就能和小亞弗爾交上朋友,這更像是一種社會層面上的認可——對方認可了他的身份,並賦予他與自己直接對話的權利。當然,用的是亞瑟王對待圓桌騎士的態度。圓桌,並不代表著平起平坐,是一種恩賜般的寬容。
不過里奧並不在乎這些,他只需要打蛇隨棍上,顯得自信而隨性即可,“那麼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加西亞。”
小亞弗爾眼中掠過欣賞之色,朝他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朋友。”
“我也一樣。”里奧禮節性地與他握了握,感覺到一股潮溼的冰涼,彷彿冷血動物帶著鱗片的面板。
他不喜歡這個陰柔華麗的男人,不論是從公家任務,還是私人感受上。但眼下他得藏起這種情緒,並擺出一副深懷好感的模樣。
“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明天的活動,你會參加嗎?”里奧問。
小亞弗爾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你知道獵狐嗎?”
“捕獵狐狸?”
“是的,一項歷史悠久的活動。我們帶著親自馴養的馬兒和合手的獵槍,去享受清新的鄉村空氣、悠閒的莊園生活、為民除害的榮譽感,以及與容貌姣好的鄉下姑娘的露水情緣,這是貴族們的愛好之一。不過,比起親自操刀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血腥味與火藥味,我更喜歡看著。驚慌失措、疲於奔命的獵物;遊刃有餘、步步緊逼的獵手,一切都像戲劇一樣在叢林舞臺上演,多麼有趣!唯一不同的是,普通舞臺上,倒下的角色到了幕後又能復活,等待下一次上場,繼續千篇一律的臺詞;而在這個真實的舞臺——”
小亞弗爾居高臨下地向遠方叢林伸出雙臂,音樂家一般做出指揮的手勢:“每個生命只有一次,每句臺詞絕不重複,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死神的紅花將投擲在哪個人身上——這種全然未知的精彩,難道不比任何一場戲劇都更動人心魄嗎?”他沉醉地閉上眼睛,彷彿在諦聆著某種聽不見的樂曲,混雜於林濤與海風中四散傳揚——那是即將上演的,一場生命絕響。
操你媽的動人心魄!里奧在心底怒斥,那不是狐狸,是活生生的、跟你毫無二致的人!還是說你自覺已經高貴到脫離人類的範疇了?!這一刻,他有種把身邊這個人渣從高臺上扔下去的衝動,但想到任務,他咬牙忍住了,帶著仰慕的微笑說出令自己作嘔的話語:“雖然我對舞臺戲劇之類的東西沒有太大興趣,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想象力足以化腐朽為神奇,這個點子實在是太精彩了!比起那些兇猛有餘智商不足的野獸,人獸才是最富趣味與挑戰性的狩獵物件,我已經迫不及待想體驗一下你的創意了!”
公爵之子如同一頭被摸到順毛的貓,露出慵懶的愜意之色。“你充滿活力,加西亞,但不太注意勞逸結合,”他意有所指地說,“你不覺得夜鶯是一種叫聲動聽的可愛鳥兒嗎?”
里奧遺憾地聳肩,“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會得罪人,但我這人不太擅長說謊——那些鳥兒空有一身漂亮翎毛,卻毫無氣質與內涵,實在很難以令我動心。”
“氣質與內涵?”小亞弗爾偏過頭看他,“你想要什麼樣的氣質內涵?”月色下他的側臉鬱麗懾人,散發出鴉片般陳腐的甜香,從典雅到晴色只隔一線,變換之快令里奧措手不及,“像我這樣的?”
“就、像您這樣的……”他磕磕巴巴地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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