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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母家。放在他兒時的房間裡,和卡通畫一起放在抽屜裡。還是在上初中的時候,他就開始把這些拿給自然科學老師看,他們試圖做一個鑑別並追溯其所在時期。他的老師們會比吉爾伯特自己懂得更多嗎,他不清楚。他曾經願意這麼想。他們肯定地告訴他這些化石至少存在於幾億年前。幾億?那就是寒武紀①,接著是白堊紀②。紐約州北部地區的化石也許應該屬於冰河時代①。恐龍時代,尼安德特人時代。這些神秘的東西不再屬於他了,想到這裡,他為之顫慄。上帝的計劃從來不會有意外,他也知道自己成為一名牧師,這是上帝的旨意;既然上帝也允許他去尋找這些化石,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原因之所在。他一直想上一些古生物學、古動物學的課程,到舉世聞名的大學,譬如康奈爾大學求學……不知為何,他這個願望一直沒實現。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害怕面對他將要學到的東西。
那你就沒有了特殊使命。你若沒有,人類也沒有。
禮拜天一大早,這個城市像被遺棄了似的,只有教堂的鐘聲在不斷敲響。一陣嘈雜的喧鬧聲。他想用手在耳朵上輕輕拍打。他從來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信仰還會這麼惹人惱怒。我們來了!基督徒!將你包圍!帶給你福音!好訊息!來吧,得到拯救!他發現,大瀑布這隆隆的單音節聲響變得多麼具有強悍的誘惑力。
他強迫自己,正常喘息,以慣常的步伐走路。因為如果給一位警官看到了,猜出了他的意圖,那可就麻煩了。他那張臉,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一夜之間他童真的面孔老了好幾歲。眼窩深陷,他真擔心這會讓他的心事明顯得表露在臉上,這就是:他在尋求逃離痛苦之路。
但是,要他強裝平靜太難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拴在皮帶上的困獸。如果有人攔住他的去路,或者想阻止他前進,如果這個女人想攔住他,他就會憤怒地把她扔到一邊去。
他感到的不是絕望,根本不是。絕望會使人想起溫順、被動和放棄。但是吉爾伯特?厄爾斯金什麼也沒有放棄。換了另外一個男人,他就會回到酒店套房裡,回到法定結婚的妻子身旁。那裡有床,還有兩腿間那一小溜鏽紅色的草地。發出呻吟聲的魚嘴,眼球朝腦後咕嚕咕嚕轉,最後是嬰兒,接著便是尿布的溫熱臭氣。這才是吉爾伯特?厄爾斯金真正的命運。還有紐約州帕爾米拉城的那座高聳嶙峋的宅子,泥灰色的磚牆,天花板上腐爛的木瓦板,房子裡容納著近200人的###,大多數人都是中年人或更老一點的人,這就是年輕的牧師所要“證明”自己的人群,他要“贏得”他們的信賴,他們的尊重,最後以至於他們的愛。得到了嗎?沒有。
吉爾伯特沒有得到。他的行為出自勇氣和信念。上帝不會寬恕他。但是上帝瞭解我就像我瞭解自己一樣。
大瀑布的咆哮,正像耳中血流奔騰的怒號,穿透了他那在床上輾轉一宿未入眠的大腦。讓他回憶起了第一次會面時他的虛榮。他曾把這個女人當作一位“姐妹”——這是一個多麼殘忍、拙劣的玩笑。他們是如何見面的,現在他知道了。是他們的長輩狡猾地安排了這次會面,現在他看出來了。她的父母拼命要把他們古板樸素的老姑娘女兒嫁出去,而他的父母則拼命要安排他們古板樸素的單身漢兒子結婚成家。(難道他們是在擔心他的男子漢氣質嗎?至少厄爾斯金牧師有這樣的顧慮。)這樣一來,“阿莉亞”和“吉爾伯特”只不過是棋盤上的人質罷了,而他們還以為自己是棋手呢!
昨夜。他的生命向過去疾馳,好像他已經在河中溺水了,傷痕累累如同大瀑布中的廉價的塑膠玩具一樣。他身邊躺著的是不省人事、打著呼嚕的女人。爛醉如泥的女人。他的新婚之夜和一個醉女人在一起。跑啊,跑啊!他一定要縱身於大瀑布中最狂暴的洪流——馬蹄瀑布中去。沒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他滿足的了。他在自我膨脹的感覺支配下,懼怕活下去。他真害怕自己被人從大瀑布下面這波濤洶湧的水中拖出來,傷痕累累,一身殘疾。清晨這麼早有救援人員值班嗎?他希望自己瞬間消失,被徹底抹去。讓紅髮女人那張汙穢貪婪的面孔永遠從眼前消失。自訂婚後漫長的幾個月時間裡,她一直感情淡漠,給人留下的印象是一副樸素正派、平靜漠然的處女形象,總抿著薄唇微笑,舉止笨拙難看……唉,他受騙了,就像一個誘他上當的魔鬼所操縱的傀儡。他,吉爾伯特?厄爾斯金!神學院中最善質疑而不盲從的學生,思想最“解放”。他一直都為自己感到自豪,很多年了,他都遠離那些扭捏假笑、賣弄風情的愚蠢女人。她們都想方設法要結婚。她們成群結隊急不可耐地要“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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