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八筆吏書賤體字(上)(第2/3 頁)
牆仍是那面牆,字已經寫到了後面幾句。
這是一首很好的詩,既可以煽動不滿,又和村社場景契合,更重要的是頗多數字、各種月份,正適合蒙童識字。
墨子指著上面那幾個字道:“這是字?似是而非,我不認得,卻能猜到幾個。”
“是字,先生。”
“你識字?”
此字非彼字。
適搖搖頭,心說宋楚之地,流行蟲篆,後世所謂雕蟲小技。雖是小技,卻也是技,自己哪裡認得?
墨子指著牆上的幾個字問道:“你不識字,卻會寫字?”
“先生,此字非彼字。昔日倉頡悟天志而作字,本意就是可以讓人將學識流傳下來,口口相傳總有曾子殺人之事。既然如此,字本身便無定勢,只要人人接受即可。”
適想了一下,又笑道:“先生,在村社中,我會寫字。因為村社中人都不會寫字,所以字對他們而言就是我寫出的字。我說那是一,那便是一,他們都認為這是一的時候,我便會寫一了。”
“出了村社,我便不會寫字。給我一篇竹簡,我也不認得,所以我不會寫字也不認字。”
“我是否會寫字,不在於我,而在於別人。倉頡一人,他認不認字都是不認字。”
墨子笑了笑,問道:“你想學寫字嗎?”
適很鄭重地回道:“先生,我不想學。”
墨子有些驚奇。此時學字不易,好學之人哪有不想學字的?
適回道:“我想讓很多人都認識我寫在牆上的這寫字,到時候我不必學寫字,但我已經會寫字。我不想學字,我只想教字。”
墨子也笑道:“此字又非彼字?”
“此字,確非彼字。”
“何以讓很多人都識此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有金在山上,人們會自己去搬金子,而不用強制把金子分到每個人手中。先生有天志,我也懂天志,天志為至寶,天下之人自然會主動來學這字。不學,便不懂天志。”
適蹲下來,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段話。
墨子低頭一看,能猜出幾個,但連在一起並不認得,也就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先生,您認得嗎?”
“認不全。猜到幾個。”
“先生,這段話,說的是如何種植地瓜和如何儲存。想學這些字的,必不是不稼不穡的貴族。您聽過《樂土》中的那些東西吧,那都是符合天志的。無論是草木之帛還是泥印之字,都可以做出來。到時候我全都印上這樣的文字,那些本就不認字的,想要學到這些東西,便會學這些字。”
墨子點頭道:“很對。但他們為什麼不把這些文字再寫成篆文呢?”
適回道:“因為如果篆文是字,那麼學這些‘字’的人,並沒有幾個識字。況且先生曾說,利於人謂之巧、不利於人謂之拙,人們怎麼會捨棄巧事而去復拙事呢?再者,只有我墨者會泥印之法,密不外傳。他們在竹簡上以篆文抄《禮》,要抄多久呢?我們在草木之帛上印《天志》又需要多久呢?那麼二十年後,是熟悉《天志》的人多呢?還是熟悉《禮》的人多呢?”
“仲尼口口相傳,不過弟子三千。若以文字相傳,又何止弟子三千呢?”
“陶邑的商賈,喜歡站在高處觀察集市,凡價低者買、價高者賣,故稱壟上而斷。”
“既然商人可以壟斷集市,為什麼我們墨者就不能壟斷學問,以定天下學問的本源呢?草木之帛、泥印之字,兩物一出,天下學問便以墨者為主了。”
“況且,如今這文字,天下人能看懂的,千人中可有一個?若將來,千人中有一個認識彼字、百人中有一個認識此字,那麼到底是千人識一的不識字?還是百人識一的不識字呢?”
“所以,弟子不學字,只教字。到時自然會寫字、能認字。”
墨子放聲大笑,他以為自己志向已經極大,卻不想這個適的志向不遜於他。
笑過後的下一句話,卻把適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這做法,曾和我年輕時想的若似。墨者之中,士人不多,許多人並不識字。我年輕時曾想,既然如此,我何不學倉頡,重創文字?然而我花了半年時間,終於明白倉頡之大智,我一人之力怕是窮吾一生也難以完成。”
眾多墨者的文化水平確實不高,傳世的《墨經》是諸子學說中錯別字最多的,而且很多假借字——大抵就是小學生作文,某個字會讀不會寫,於是寫個同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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