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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夢庭輕輕“啊”了一聲,也發覺自己這般端詳人家實是不禮貌之至,急忙收轉目光,欠身說道:“多謝。”他坐在椅上,打量四周,見船艙中的擺設與八年前相差無幾,寓高雅於玲瓏之中,顯得獨具匠心。
凌惜惜提起桌上的細瓷茶壺斟了一杯茶,送到狄夢庭的桌前,道:“船中無酒,未免有減公子清興。請品淡茗一杯,以謝遠道送簫之情。”
狄夢庭見杯中之水碧綠清澈,茶葉銀白隱翠,香氣濃郁,讚道:“好茶!曾有詩云:‘梅盛每稱香雪海,茶尖爭說碧螺春。’這杯碧螺春茶鮮醇甘厚,必是春分、清明之際採製的佳品。淩小姐果然是茶道中的高士。”
凌惜惜一聽,睜大眼睛,向狄夢庭端詳一會兒,道:“你會品茶?懂得茶道?”這兩句話一出口,頓覺這樣問人家大是無禮,不由得臉上一紅。
狄夢庭微微一笑,道:“唐代詩人朱仝在《煎茶七類》中說道:‘煎茶雖微淡小雅,然要須其人與茶品相得。’可知茶品的第一講須是人品。如今世風紛擾、物慾橫流,難得能在茶香之中品雅、賞趣、清心、靜神。淩小姐於茶道必精,不知有何見教?”
一番話講完,凌惜惜頓生知己之感,道:“公子所言,已深得茶道精髓。來,請公子品茶來。”當即起身向船艙裡間走去,狄夢庭和潔蕊跟隨在後。穿過一道隔扇,來到內室。門簾掀開,便是一陣撲鼻茶香。
狄夢庭一聞到這茶香,便道:“妙啊!這兒有極品的君山銀針。噫,居然還有雨前的敬亭綠雪,那遠在大理的普洱茶更是難得。”
潔蕊在他身後拊掌大笑,叫道:“妙極,妙極!公子一進小姐的茶室,便將所藏的三種最佳名品報了出來,當真是道中名家,了不起,了不起!”
狄夢庭見室中琳琅滿目,到處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茶瓶、茶壺、茶杯以及茶筒、茶簍,從澄碧青翠的綠茶、豔如胭脂的紅茶、銀芽閃亮的白茶,到多彩綺麗的烏龍茶、清香幽雅的花茶、色澄香高的黃茶,甚至連西域的茶磚都有收集,當真是包羅永珍,不禁由衷說道:“小姐所藏,豈止名品三種而已。那天目青頂固是等閒不易得到,這本地特產的西湖龍井,九窨一提,在當世也是首屈一指的了。”
凌惜惜又驚又喜,道:“我這九窨一提的西湖龍井藏於茶筒之中,公子怎地也嗅得出來?”
狄夢庭道:“這等好茶,便是藏於地下數丈的地窖之中,也掩不住它的芬芳。”
潔蕊笑道:“好呀!小姐,這回你是找到知音了。”
凌惜惜白了一眼潔蕊,啐道:“小蹄子胡說什麼?下次再敢,仔細你的嘴。”雖是責怪,口氣中卻不乏欣喜之意,轉過頭又對狄夢庭道:“來,便請公子來品這九窨一提的西湖龍井茶。”
潔蕊手腳極是麻利,一聽小姐要請狄夢庭品茶,急忙點爐燒炭,坐水沏茶,不多時,已是滿室茶香。
狄夢庭內功深厚,縱是烈酒也能暢飲百杯不醉,但聞到這清淡的茶香,卻不禁生出醺醺之意。
凌惜惜待茶沏好,取出兩隻羊脂瓷杯並排放了,將茶壺往杯中斟去。那茶湯澄碧翠,一旗一槍,交錯輝映,輕輕漂動,緩緩沉浮。狄夢庭深吸一口氣,只覺香馥若蘭,雖未入口,已有齒舌留芳之感,心中嘆道:“好啊!清香一杯茶,盡顯江南明媚的春色,無怪有詩人唱出了‘如此湖山歸得去,詩人不作作茶農’的讚歎。”
凌惜惜將茶杯輕輕送到狄夢庭之前,道:“公子請用。”雙目凝視狄夢庭的臉色,瞧他品茶後的神情。
狄夢庭舉杯輕輕一呷,細細辨味,半晌之後,說道:“奇怪,奇怪!”
凌惜惜道:“什麼奇怪?”
狄夢庭道:“這茶的滋味好生奇怪,令人難以索解,我可當真不明白了。”
凌惜惜眼中閃動著十分喜悅的光芒,道:“你說的是……”
狄夢庭道:“我最早品味的香茶是在南海的一座海島上,那是在上等綠茶中加入龍腦香,雖然茶香芬芳馥郁,卻還不能稱為花茶。聽說真正的窨花茶,是將鮮花和茶坯拼和在一起,當花香與茶香窨為一體,再把茶與花篩分出來,然後烘乾。據一位茶道前輩言道,木犀、茉莉、玫瑰、薔薇、蘭蕙、桔花、梔子、木香、梅花、桂花、玳玳、蓮花皆可作茶,名茶須與名花相配,方顯茶藝之精……”
話音未完,潔蕊已然不耐煩,皺眉道:“哎喲喲,我家小姐只問你這茶如何與眾不同,誰要你羅裡羅嗦說這許多不相干?”
凌惜惜道:“潔蕊不要多嘴,讓公子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