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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花園雖小,卻有繁茂的花木,景色美好。春天,迎春會沿著庭院的柵欄一路開去,像是柵欄本身開出了嬌嫩的黃花。天空變得又高又藍的時候,粉色和白色的夏薔薇就會霸佔整個花園,蜜蜂們身上沾染了太濃厚的花粉和蜜,在陽光下飛著飛著,會一頭醉倒,直栽到地面上。秋天,園子裡一眼望去看不見花,卻有沾衣繞袖的香氣,是那一排桂樹,開出密密叢叢的小到近乎不存在的花朵。周圍的屋子也都是人家的別館,夏秋的時候熱鬧些,冬季就寂無人煙。花園中央有一叢小小的灌木,即使在最寒冷的天氣裡也會結出星星點點珊瑚珠子般鮮紅的小果實,每到晴朗的冬日,常青伯伯便把他的輪椅推到那叢小灌木旁,讓他靜靜地曬一個上午的太陽。那一天,隔壁的屋子裡有人住進來了。那是個晴天,他在陽光下睡著了,夢見自己在廣闊的草原中央,不再是坐在輪椅上,而是自由自在地用雙腿行走著,滿心歡喜。有什麼細小的東西打到他的臉上,打斷了他的夢。他煩惱地胡亂搖頭,想回到剛才的夢境裡去。但是對方還是不依不饒,一口氣將一大把擾人清夢的小玩意甩到他的臉上,刷拉拉的聲音像是下了一場小小的急雨。他痛苦地揉著臉,坐了起來。剛才騷擾他的東西便蹦蹦跳跳地鑽進衣領裡。他伸手去摸,才發覺那是許多米粒大的小石子。“喂!你的腳怎麼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趴在隔壁的柵欄上好奇地看著他。他扭過頭去,並不理睬那個少年。少年如同風一樣輕盈地躍過欄杆,繞到他的面前。“喂,你不會走路嗎?”他恨恨地瞪著面前不識趣的傢伙,但那傢伙似乎並不以為意,仍然沒心沒肺地笑著:“我帶你出去玩怎麼樣?”他開始有些動搖,臉上卻還緊繃著。“你看,只要爬上那邊那座山,就能看見海岸哦,想去嗎?”他矜持地搖了搖頭,依然一言不發。隔壁的傢伙一定是個妖怪,除了那傢伙以外,他還沒有見過誰能這麼無聲無息跳過一人高的柵欄呢。第二天,還是個好天氣。他早早地叫醒常青伯伯,要到園子裡去。清晨的陽光並不溫暖,草葉上的霜卻還沒有融化。他在輪椅上哆嗦了幾個小時,等到太陽曬得手腳發熱的時候,才又有小石頭打到他的臉上來。他揉了揉眼睛,擺出一付不耐煩的表情,雖然其實根本就沒睡著。隔壁的少年笑嘻嘻地說。“你老那麼坐著不悶嗎?我帶你去山上看風景吧。我叫何鐵,你叫什麼名字?”“陶鄴山。”“啊?真麻煩的名字,我叫你小陶好了。”第三天,何鐵用枕頭和毯子做成假人擺在輪椅上,瞞過常青伯伯,揹著他逃出花園,向附近的那座小山丘跑去。即使負擔著他的重量,少年還是腳步輕快地走在路上,一點疲勞的跡象也沒有。雖然通往山頂的道路相當平緩,但是由於父母和常青伯伯的過分保護,陶鄴山從來沒有被准許來過這裡,即使他有決心反抗,過分孱弱的身體也不能支援他。在何鐵的背上,他第一次看見了花園以外的景色。在山的那一邊,原來有著漫長的潔白沙灘和鐵灰的浩瀚大海,還有公路、田野和遠方地平線上林立的工廠煙囪。即使不能依靠自己的腿站起來,他的視線卻可以像風一樣在大地上任意旅行,不再受這個虛弱身體的約束。但是,在回家的路上,他的病開始發作,全身厚重的冬衣都被冷汗浸透,很快就體力不支地昏睡過去。對於那一天郊遊最後的記憶,就是那少年為了尋找下山的捷徑,揹著他像羚羊般在草木叢生的山坡上輕盈地跳躍。“如果可以選擇做個妖怪該多好啊。”在失去意識前,陶鄴山默默地想。幾天後他好不容易醒來,在完全康復之前,不得不躺在病床上,被常青伯伯說教了整整一個星期。但是比起何鐵來,他的運氣算是不錯的——何鐵捱了常青伯伯一頓好揍,直到春天快要來臨,何鐵臉上的黑眼圈才算消退。“小陶,你快點站起來吧。越高的山頂上,風景越好。聽說崑崙山的山頂上白皚皚的都是雪和玉石,還可以看到像大海一樣的雲霧呢。等你能走路了,我就上那兒去找一塊最好的玉石回來,當作給你的賀禮。”“可是我想要崑崙山頂的雪啊。”他裹著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兩眼閃閃發亮地說。“我們這兒不下雪呢。”“秋天我就要去別的地方了,小陶。十年,最遲十年,你一定要學會站起來啊。因為在十年以內,我就會帶著崑崙山的雪回來找你的。”“可是,雪是會化的吧?”“我帶一個保溫杯去就好了啊!”何鐵鄙夷地看著他,“你太笨了。”“嗯……十年嗎……”他笑了起來,眼皮漸漸沉重。“真想明天就能站起來啊。”那一覺似乎睡得很久。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涼風已經送來了桂花甜鬱的香氣,而何鐵,據常青伯伯說,已經很久不曾出現過,當然離開前也從沒有到家裡來道過別。他微笑著點點頭。妖怪的個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