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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部長說話開門見山,很快就完成了談話,鍾處長在一旁沉默不語,恪守著自己當配角的角色。我沒有想到談話這麼簡單又這麼順利。最後他果然問到:“你對馬廳長的安排有什麼想法?”我說:“這是省裡決定的事,我沒發言權,我想省裡總會全盤考慮的。作為我自己,我只希望工作不要受什麼干擾。畢竟馬廳長在衛生廳工作了這麼多年,他如果在一個位子上,還是有號召力的。他的話大家都服從習慣了,連我都習慣了。我要有點改革,還要靠省裡支援。”章部長點點頭,沒說什麼。我本來準備好了,他如果問我改革什麼,我就要說出個一二三來的,他竟沒問,我有點遺憾,也只好算了。他問我有什麼要求,我說了兩點,第一,如果定下來就儘快宣佈。第二,宣佈的時候希望文副省長能夠到場。章部長說:“你的要求組織上會考慮的,文副省長一個月以後的日程都安排好了,要他擠半天時間出來,我會跟省政府辦公廳聯絡。”我很擔心拖延宣佈,沒有宣佈總還是有變數,難保有人拼了命要跳出來,一宣佈大家就安神了。又擔心文副省長不能到場,那樣我的份量就減輕了。�
鍾處長陪我下樓,到了樓下也並沒有分手的意思。我就叫大徐把車開到省委大院門口去等。鍾處長收起了沉默的表情咧嘴笑了說:“大為兄祝賀你了,你是全省最年輕的正廳級幹部。”我說:“感謝組織上的培養信任。”他說:“正因為是最年輕的,開始討論的時候有不同意見,處裡的態度很明確,知識化年輕化不能停在口頭上,衛生廳有幾個人有博士學位又做出了兩個國家課題?就在幾個人選中堅決推出了你。”我馬上意識到自己說“組織上”太抽象了,現在不是說場面話的時候,我說:“我心裡很清楚,我哪一年才起步?就這麼幾年走到今天,沒有大家的幫助是不可能的。特別是你們四處。以前的進步是在廳裡,這幾年的進步完全在你們手裡。沒有你們,章部長文副省長哪會知道衛生廳有個池大為?”他說:“主要還是靠你自己努力。學位也有了,職稱也有了,業務上也過硬,沒有這些硬指標是壓不住臺的。再說你人緣也好,沒有人跳出來唱對臺戲。像你的情況,有人弄幾條出來可能就擱淺了,年頭沒熬夠。”我到了大門口,我跟他握手說:“一切都在不言中。”把他的手握得鐵緊,拼命搖了幾下。形體語言在這個時候比口裡說那些感謝的話更有份量,而且能避免難堪。我說:“我們在下面工作的人全靠上面支援,不然幾封匿名信就吃不消了,這些事情總會來的,前幾年當廳長助理,還有人給我捏了個緋聞呢。”他笑著說:“別的錯誤我就不說了,人難免犯錯誤,經濟上出了問題,誰也保不了誰。”我一拍胸說:“別的錯誤我難免會犯,經濟上請省裡絕對放心,我要往那方面動一點心思,早就是百萬富翁了。”就把修大樓投標的事說了。他哈哈笑說:“好同志,好同志!”我說:“我跟章部長提的兩點,你替我催一下。”抱拳拱一拱手,“還有,什麼時候叫上小朱,我做東我們老鄉聚一聚,把手機關了,過癮地甩幾把,還等到明年春節?太久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著怎麼向馬廳長交待這件事。我原來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想不到風平浪靜竟解決了。多虧馬廳長在那裡壓住了臺,沒人敢跳出來爭搶。我越是感謝馬廳長,就越是感到對不起他,也越是怕自己的工作受到他的牽制。他希望我說的話,我從反面去說了,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也沒有力量超出人性的極限。我奇怪馬廳長斬釘截鐵地說對誰也能抱幻想,可他怎麼還對我抱有幻想?我不想因為感恩而當個一事無成的傀儡廳長啊。誰又能放下自己?的確,沒有馬廳長就沒有我的今天,如果當年他把我放在中醫協會不動,不安排我去讀博士,我這一輩子就註定一事無成了。到了這份年齡還當個老辦事員,自己再怎麼說人格堅挺,不為名利所動,是天字第一號忍者,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踏雪無痕的聖者,那也是屁話!在文章中寫寫可以,輪到自己是什麼滋味?誰能放下自己?連那些鼓吹放下自己的大人先生們都放不下自己,最後都露出了自己最重要最正確碰不得的尾巴,這倒使人們看清楚了,他們的鼓吹不過是抬高自己的一種方式。這些年我看來看去,也看出了自己尊崇的那些大人物們,也並沒有真正的力量超越人性的極限。世上的好東西你不去竭力爭取就沒有,到死都沒有,死後更沒有,沒人追認,根本就不是什麼流芳千古的時代了。做個高人,隱者,君子?心如止水,冷眼看世界?恬然入定,談笑說古今?老皇曆翻不得了,人可不能騙自己啊!說到底還是要感謝馬廳長。可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在他的陰影下工作,我想做幾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