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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根本不該有心情聽什麼音樂,甚至任何的娛樂。但有時候又想,越是在這等艱難時世,越應該學會尋求解脫,在音樂中忘了遠憂近慮,對身心健康都大有裨益。”
眾人都點頭稱是。
江宓接了話說:“我們今天正巧發現,這位蕭同學雖然年紀輕輕,卻是位相當資深的古典音樂愛好者。何況近來,我們手頭的唱片多已流失,小蕭卻還有一些收藏,既然有同好,我們琢磨著,想歡迎小蕭入社,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看得出,眾人臉上都有些遲疑,凌蘅素說:“又是一個學生?上回收一個學生入社,不過是在數月前,結果如何,二位難道這麼快就忘了?”
我才不在乎他們是否歡迎我,冷冷說:“我真不知道諸位在說什麼,入什麼社?我這個人最不愛受約束,能沒有組織最好,逍遙自在。”
江宓忙說:“小蕭,原諒我事先沒有向你解釋清楚。以下我說的這些,請你不要再向第二個人說起:我們這些人在一起欣賞古典音樂,成立了一個小社團,叫‘月光社’。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最初建社的幾位元老,在一起欣賞比較不同版本的貝多芬《月光》,比如施奈貝爾、巴克豪斯、霍洛維茲的演奏版本,後來又比較
不同作曲家的《月光》,包括老貝、德彪西和福萊的,於是就以‘月光’為名,結了社團。這還是很早……1952年的事。
“本來,‘月光社’是個公開的文藝活動團體,不料1956年後開始反右,社裡的許多成員因為資產階級情調重,‘順理成章’地被打成了右派,本社也被定性為‘右派組織’,取消活動。但我們這些人心裡不以為然:大家在一起聽聽音樂,就算右傾了嗎?於是,我們也順理成章地轉入了‘地下活動’。這一來,一旦風聲露出,反而引起了校方的注意,專門給我們立了案,疑為反革命或特務組織。而我們的活動也更隱秘,儘量不再接收新成員,各成員對自己‘月光社’的身份守口如瓶,集會也減少次數,精選隱蔽的地點,而且每次集會只召集三分之一的社員,以防哪一次被當場查獲,全軍覆沒。於是,校方逐漸對本社斷了訊息來源,失去了把握。
“從去年開始文化大革命以來,‘月光社’又成為革委會虛擬的‘攻堅物件’,因為‘月光社’只剩下了一個虛名,誰也不知道還有哪些人是成員,沒有任何集會活動的蛛絲馬跡。
“去年九月份的時候,我們正在這裡集會,一個清秀的男青年,手裡捧著一疊唱片,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他請我們原諒他的魯莽,自我介紹說叫柳星,酷愛古典音樂,但因為家裡窮,雖然能買到些二手的唱片,卻無論如何買不到唱機。有一晚經過解剖樓,他隱隱聽見裡面傳來樂聲,偷偷進來,看見是一群人在集會賞樂,便興沖沖地去捧了唱片來,誰知他再來時,樓裡就沒了人。之後一段日子裡,他執著不懈,天天到解剖樓來等,那晚終於又撞見了我們,並懇請加入本社。
“我們見他說得一片赤誠,便同意他加入,並警告他本社‘地下’的性質。他發誓一切保密,便參加了幾次聚會,幾乎認識了社裡所有同人。
“十一月下旬,本社的絕大多數成員忽然都被隔離審查,查的就是‘月光社’的問題。我們當然矢口否認,但調查組都是有備而來,將我們兩個月的聚會情況一一列出,並讓我們出示不在場的旁證,這下為難了大多數成員。審訊過程中,調查組向我們出示了第一手的人證對質,你想必猜得出,那人正是柳星。”
我淡淡地說:“既然有這麼可怕的先例,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收我做成員吧,以免再為人所害。”
劉存熾說:“除非你沒有興趣,我們決不懷疑你的意圖。其實,那柳星年紀不大,但對古典音樂還是頗有見識的,我真是想不明白,同為愛樂之人,何必相煎太急?大概是利慾薰心……可是揭發出我們這些老古董,又有何利可圖呢?也許是革命的表現。”他未等我表態,又自顧自地發起感慨,可見那柳星對他們的打擊之重。
駱永楓開口道:“這您難道還不懂嗎?那小子未必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昧良心的事呢!他做了回地下黨,深入敵後,揭了我們這個特務組織的老底,將我們這些特務組織成員一網打盡,會覺得很光榮呢!”
劉存熾說:“這些天我總想在學校裡遇見這小子,好好問他幾句話,但他好像消失了一般,我到醫學系去打聽,似乎沒人聽說過有這麼一位。”
我說:“我好像也從來沒有在系裡聽說過這樣一個人,說不定他那個學生身份也是假的呢。可能根本就是位公安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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