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奉我(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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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年後。
過了深秋,便是冬日了。
黃澄澄的夕陽落山,餘下的一點金輝覆於簷上雪,亮盈盈一片。
臘月裡第八十七場雪時,姜蘿掉了一顆門牙。
她張著漏風的嘴,只覺得寒冬的風不是呼呼往她喉嚨裡刮,而是往她心口上剜。拔涼拔涼,還生疼。
先生在家,姜蘿嬌氣得緊,嘴巴子一憋,杏眼聳拉,作勢要哭。
後來想想,眼前沒人,哭也哭得不夠地道。姜蘿憋住舌頭根兒那股子苦澀,兔毛小靴啪嗒啪嗒踏雪一挪,改到蘇流風寢房門口掉眼淚。
然而房門緊閉,姜蘿渾身解數無處施展,只得抿住嘴,蹲坐石階上。
她也不喊人,負氣地受凍,等蘇流風良心發現,給他這個可親可愛的幼妹開門。
然而,蘇流風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如何,等了一刻鐘都沒開門。
姜蘿也懶得敲門,只得踢了踢雪,順手把牙丟到房簷上,和牙仙兒祈禱,她的牙一定要周正、齊全,長得平整。否則她懷恨在心,一定會在外大肆炫耀牙仙兒無能無用,是個騙人的幌子。無香火與人心供奉,神靈必死無疑。
這幾日張主簿吹了風不在縣衙,但他一直想拿捏住蘇流風的課業,在蘇流風學完不少字以後,硬是拔苗助長,教他看起了四書五經。這舉措驚得縣衙裡的官吏皆冷汗,許河從前和張巍是同窗,見狀不免譏諷:“你當年四五歲開蒙,過了三四年才開始看《春秋》吧?敢情小風不是你的孩子,就把人往死裡逼啊?”
自打許河知道蘇流風天生聰慧以後,猜也知這位衙門二把手張主簿暗下襬了自個兒一道,平日裡看著不哼不哈的一個溫和人,心思竟如此歹毒!撬不翻他縣太爺的位置,便要培養一個後起之秀往後壓自個兒頭上。
既如此,許河也開始採用了籠絡人心的政策,以“賢德”安撫蘇流風,挑唆他背棄師門,棄暗投明,奔向縣衙一把手的懷抱。
一時間兄長成了香餑餑,你爭我搶,阿蘿左爭不過,右爭不過,賭氣冷淡了好幾日蘇流風。
上衙門做事,姜蘿也不喊蘇流風了。
蘇流風想牽她的手一併走去官署,姜蘿謊稱膝骨痠疼,非要祖父揹著,不肯下地走路。
時間久了,蘇流風也覺察出不對勁來。
妹妹和他疏遠了……
這日,蘇流風書背得好,得了張主簿的獎賞,端了一碗杏仁漿湯混米粉、崖蜜熬成的杏酪出書閣。
蘇流風自己不吃,轉頭往縣衙後罩房跑去。周仵作一般在那一排房屋裡驗屍,阿蘿沒事做也會在旁邊作陪。
他想把吃食送給姜蘿。
周仵作遠遠瞥見蘇流風來,他朝郎君招招手:“小風來找阿蘿啊?”
蘇流風頷首:“周阿爺,阿蘿妹妹人呢?”
周仵作笑道:“在南房玩呢,縣太爺說停屍房太冷了,省得凍了娃娃,就在南房裡燃了一盆炭,催阿蘿去待一會兒。”
說完,他看了一眼頂風冒雪而來的蘇流風,目光落在小郎君凍得通紅的指尖:“小風也受了寒氣吧?怪冷的,快去南房裡烤烤火。我這邊還有幾具‘大人’要查驗,別沾染上我的穢氣,對你們讀書人不好。”
官署裡頭,既要伸冤理枉,又要除邪懲惡。戾氣重的很,陰的陽的都要敬重,故而喊屍體都尊稱一句“大人”,免得作祟。
今年夏時,停屍房裡還浮現過幾團熒熒鬼火。周仵作有經驗,知道這是死人骨頭裡飄出來的冷翠燭,過一夜就沒了,不足為懼。
但許河心裡慌,特地請了幾尊開過光的佛祖像,鎮在南房的山雞褐核桃木壁龕裡頭。
他哄姜蘿上樓裡待著,也有自己這個慈愛長輩的用意。神佛護住孩子的魂,不至於教孤魂野鬼勾去。
倒座房裡沒點燭燈,木樓梯處,滿牆佛陀。
一口龕穴一座佛,成千上萬的慈悲佛眼無聲低垂,不像是憐憫眾生來超度的,倒像是青天白日來嚇人的。
蘇流風知此處堆滿佛像,他心有忌憚,鮮少來南房。
今日為了尋姜蘿,破例踏入一步。
原以為悶頭上樓,他就無驚無懼,可真入了屋子,一對上神佛,他又感到呼吸短促,窒悶到頭昏腦漲。
蘇流風微微蹙眉,平靜的鳳眸底下,氤氳難言的情愫,一時之間進退不得。
姜蘿早早聽到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