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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忙,我一定要認下老董的墳。我不認下他的墳,以後來遷墳,我到哪兒去找他的骨頭?
糟了,她誤會了,以為我不願帶她去墳地,這樣一點舉手之勞的事都不願意辦。這使得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又說,顧大姐,你聽我說,我們這裡,人死了,都是抬到門外放著,專門有掩埋組的人趕著馬車來,把屍體拉去掩埋,其他人都不去。你想呀,人們都餓得站不起來,走不動路了,哪還有力量抬死人哪。除了掩埋組的人,其他人都不去墳地,這是真的。
聽了我解釋,她靜了片刻,又說:小李大哥,那就這麼辦吧,你領我到墳地去一趟,我挨個墳堆去找。
我說,到了墳地你也找不到的。墳堆都是一樣的,你能認出哪個是老董?
她驚訝地說,沒有墓碑呀?
墓碑?哼哼,你想得好!你以為是烈士陵園啦?
連墓碑都沒有,哪能這樣做事呀,這不是傷天害理嗎。死者的親屬來上墳,給誰燒紙呀?
我攤開雙手:那不是我考慮的事。對啦,我說的也不全對——幸虧你提醒我——死者的身上還真是拴了個紙片片的,寫上名字,編上號碼,是毛筆寫的。
她說,身上掛個紙牌牌有用嗎?埋在地下的人,家屬來了也不能哪個墳都挖開看看呀。
我說,人家可不那樣想呀!人家編號是為了統計數字,好造冊,向上級交待,哪管以後家屬來了方便不方便。
她又哭了起來,哼哼……這樣說來,我是見不著老董了?
我沒說話,覺得不好回答。倒是晁崇文叫了起來:怎麼找不到?你到場部去,找管教科,埋人的事是他們管。他們登記造冊,他們就該知道埋在哪裡。
其他人也說,老晁說得對,就找管教科。
那女人抹著眼淚看我。我說,那你就到場部問問去吧。
我們的住處在山水溝中端。我領著那個女人順著彎彎曲曲的山水溝走了十幾分鍾,從南邊爬出山水溝,指著東邊二三里處的一道山水溝告訴她,場部就在那裡。看著她走近那道溝了,我才回到窯洞去。
老李,你他媽的真不是東西!我剛剛爬進窯洞,就聽見晁崇文的吼罵聲。晁崇文是山西人,1946年就參加了地下黨,那時他才17歲,正在上中學。解放後他在甘肅省運輸公司當政工科長。這個人脾氣很是暴躁,看見不順眼的事就要說就要罵。據他自己說,他是在當政工科長時因為給書記提意見,被定為右派的。我驚訝地問,老晁,你罵我幹什麼,我惹著你啦?
罵你,罵你還輕咧!你他媽的不是個好熊,我聽著就有氣。人家老董的媳婦哭哭啼啼地求你,叫你領到墳上去看一看,這也是人之常情嘛,男人死咧,媳婦上個墳,記下男人的墳在哪達哩,以後來上墳哩遷墳哩也方便嘛,你他媽的就幾步路的事,你不願去!你說你找不著!你咋個找不著?那天埋葬董建義,不是你跟著去的嗎?你說你要看一下埋在什麼地方了,他媳婦來了也好有個交待。人家媳婦來了,你又說不知道,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才是這麼個熊人!
我耐著性子等晁崇文罵完,然後回罵他:閉上你的臭嘴吧,你他媽的那個嘴怎麼那麼髒!我不領她去看墳自然有不領的原因,用著你管嗎?說實在的,那女人在這兒的時候,我就怕你多嘴惹事!
怕我多嘴?你不要胡扯!你為啥怕我多嘴?不就是怕我揭露你還想要那件毛衣嗎?那媳婦把那件毛衣給你,你就領著去了。
你胡說!我真生氣了,罵他。你知道個屁!前兩天,我往溝口那邊去挖辣辣根,看見老董被人拋屍荒野,光溜溜地扔在沙灘上。他的衣裳叫人扒走了,被子和毯子都不見了。
有這回事?晁崇文說,睜大了驚愕的眼睛。
師院歷史系的章教授說,肯定是叫人拿去換吃的了!那天我就反對過——我當時說了沒有?——不要給他穿呢子衣裳,不要裹鴨絨被,你們不聽!
我說,我告訴你們吧,還有更糟的事!老董屁股蛋子上的肉叫人剜走啦!
真的?
不信,不信你們去看呀,我騙你們幹什麼?小腿肚子那兒還叫人颳了兩刀。
誰幹的,誰他媽的幹這種缺德事情?晁崇文大聲吼叫說。魏長海,是不是你乾的?
魏長海前幾天因為刮死屍被隊長捆了一繩子還關了禁閉,這兩天正在恢復被繩子勒得近乎壞死的胳膊。晁崇文一吼,他驚慌地說,老晁,你可不要冤枉人!
晁崇文說,冤枉你?你媽個屁,我看就是你乾的!王院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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