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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芙蓉山的西北方向,休寧正在一條鄉間道路上邊走邊拜。他穿一身破僧衣,背一個破行李捲兒,每走三步便跪下叩一個頭,念一聲“南無大智文殊師利菩薩”。初春的狂風,來往的車輛,都捲起一些塵土往他頭上身上灑落,讓他變成了一尊能夠活動的泥塑。
他的拜行方向一直朝向西北。幾千裡之外,是他景仰已久的五臺山。五臺山居四大佛教名山之首,是文殊菩薩的道場。古往今來,有無數僧人以朝拜五臺山為修行方式,不懼千辛萬苦,跋涉千山萬水,三步一叩,一直拜到那裡,然後拜遍那裡的幾十座寺院和東南西北中五個臺頂。休寧早年聽師父講過,光緒年間,禪門高僧虛雲大師為報父母養育之恩,從普陀山一直拜到五臺山,幾經生死磨難。休寧深深欽佩大師的壯舉,也多次萌生效仿的念頭,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能成行。
是郗家父子讓他最終下定了決心。他想,那個郗老闆重建飛雲寺,讓兒子當住持,其結果不是佛頭著糞、佛門含垢又是什麼。我不能與他共住芙蓉山,萬萬不能。我走,我走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我學虛雲大師,一直拜到五臺山去,然後在那裡找個寺院長住。聽說五臺山有許多僧人崇尚苦修,到那兒應該能找到同道之人。於是,在郗老闆再上芙蓉山準備開工的次日凌晨,他收拾了行李捲兒,走出獅子洞,向天竺峰、大悲頂以及飛雲寺遺址拜了三拜,然後長嘆一聲,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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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合十 第七章(5)
他走的是西路,到山腰時正碰上秦老謅。秦老謅問他去哪,他如實以告。秦老謅聽後立刻紅了眼圈,說道:“兄弟,你還是不走的好。五臺山那麼遠,你三步一叩,要多長時間才到?”休寧說:“虛雲大師從普陀山拜到那裡,用兩年零十天。芙蓉山離五臺山近一些,我想最多一年半就夠了。”秦老謅說:“一年半也不得了。你叩著頭走,起來趴下的,有多麼累,再說一路上吃住都很困難,就不怕把你這把老骨頭撇在半路上?”休寧說:“不怕。我師父講過:以煩惱為道,以疾病為道,以苦為道,以死為道。死在朝聖路上,那是最好的解脫。”秦老謅擦一把老淚,扶著他的肩頭道:“既然你這樣認為,那就去吧,一路保重!”二人揖別後,一上一下,漸行漸遠。
過了柘溝村,再翻過一道山樑,便是一條大路。他的拜行方式,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有人跟在他的後頭亦步亦趨,還有開著各式車輛的人減速觀看。有人問他為什麼這樣行走,是在給誰叩頭,休寧告訴了他們,有人肅然起敬,有人卻竊竊私語:這老和尚是個神經病!聽見這話,休寧便不再理睬他們,誰問也不答腔,只管向前拜去。
拜行一天,傍晚到了一個村子。向人問問,得知此地離芙蓉山已有五十里。在村頭一閒屋歇到次日天亮,卻覺得渾身痠疼,雙膝像被樹膠膠住一樣,直直地難以打彎。他揉搓一陣,活動一陣,才讓自己能夠跪下。然而跪下後,起身又十分吃力,膝蓋裡面彷彿有大把的沙石硌著,疼痛難耐。拜了一段路之後,他才習慣了這種疼痛,便咬著牙關繼續前行。
路上還是有人好奇地跟著他後面觀看。有一輛小汽車跟了他一段,然後停在路邊,從車上下來一箇中年人問:“師父,你要去哪裡?”休寧見他面善,就告訴他要去五臺山。那人聽後吃驚地道:“五臺山?你這樣去,要哪年哪月才到?來,快上到我的車,我送你一段!”休寧說:“謝謝施主好意,但我不能坐你的車。那樣的話,我去了也等於白去。”中年人搖頭慨嘆一番,才上車走了。
後來,屢屢有人要用車捎他一段路,他都一一謝絕。
這一天他走了三十來裡。
三天後,他身上的痠疼感漸漸減輕,速度稍稍加快,每天都能前行四十來裡。他一大早就上路,三步一叩拜下去,拜到用飯時間,如果遇上村子,就從行李捲上解下缽袋,掏出一隻木缽,向村人化一些齋飯吃下;如果遇不上村子,那就忍住飢餓繼續前行。拜到晚上,他到村頭找一處閒屋,或在曠野裡尋一個溝窩,裹著破被子結跏趺坐,或參禪,或昏睡,到天亮起來活動活動腿腳,繼續上路。
過了十來天,他拜到一座山下,看到山上有座廟,決定到那裡掛單休息一天。到山門前看看,那廟叫作般若寺。進去向知客僧說了說,知客僧馬上請出了方丈。那方丈有六十來歲年紀,叫作慈德。他對休寧說,現在的僧人,外出參學都是坐車坐船,連行腳的都少見,像你這樣三步一叩地禮山更是罕見。你到了敝寺,應該多住幾天,好好歇息一下再上路。到了午間,慈德讓飯頭僧做了幾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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