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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昭君的豔影,還是佳葦手拿注射器款款而來的夢幻身姿,從天而降。什麼表情,我已記不起來,也沒有看清。不是微笑,也不是幽怨,像天際間宛然流動的一抹遠雲,潔白無瑕。我知道,那是兩顆流浪的心靈在無邊大草原的夜色中,天地交融,緊緊依偎。我有時覺得,自己的生活並不完全,也不真實,像夢幻般的意境。王昭君並不是心甘情願地嫁到大草原去。她的丈夫,那個叫做單于的老人,穿著異族軍裝的老人,滿披征塵的匈奴族首領,剽悍而溫情。在美女如雲的漢宮,他突兀的前額下那對鷹一樣的目光,落在滿含春淚的王昭君身上,紫銅色的臉膛立即寫滿春光。而且,從那時起,這種春光就沒有走下他蒼老的額頭。那時,王昭君還很年輕。不知牛奶羊奶的羶味,能不能適應,或者要多久才適應她這個江南女子纖細的胃口,或者還有更噁心的情感急流,變成溫柔幸福的小溪。畢竟,無論多麼奇特的生命,只要以那種方式聯絡在一起,年齡民族心靈情感的陰差陽錯,就不是那麼容易徹底分開的了。正如天邊飄來的兩朵雲,重疊在一起,我們就不好再去詢問你從哪裡來,又將飄向哪裡。“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怎麼好去問溶在水中的鹽呢?史書上說,皇帝是昭君的情人,唉,怎麼好把情人這個字眼兒加在皇帝身上?對於女人,皇帝只有到手或沒有到手,床上或床下的界限,哪有情人惡人的區分?第一個丈夫死後,昭君向皇帝提出請求,回到漢宮,回到江南,皇帝沒有答應,而是叫她尊重當地習俗,心甘情願地嫁給她的兒子,那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匈奴民族青年首領。你看,皇帝會有情人麼?我總認為那是好心的歷史故事轉述者,對昭君情感生命悲劇故事的淡化和美化。年輕的匈奴族首領,也是一位軍人,驃悍的騎兵。黑海的水,幽藍而平靜,陰山大草原,廣闊而泛著淡青,而她的生命和靈魂呢?史書上沒有記載王昭君怎樣忍受心靈的痛苦和折磨。不過,我非常清楚地讀到過一些文字,她和英俊的青年首領一起生活許多年,他們也養出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這樣,那麼,我們想要追問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追問了呢?她為什麼感到怨,我不相信她有多麼的怨,至於她對家鄉的思念,桃花溪中流淌著她多少心靈的淚水,我們至今還不得而知。她的琵琶彈奏出的音樂,使多少人心靈顫抖?又有多少人推測她是怎樣的幸福和不幸,我認為生命,兩段男女的生命在一起,他們創造,他們生活,無論他們喝的是羶味濃濃的牛奶和羊奶,還是吃的細膩清香的稻麥,無論睡的是鍍金的、雕花的龍床,還是睡在大草原的氈篷裡溼潤的地毯上,都沒有太大的區別,我們沒有必要故意去為他們痛苦惋惜。生命本身就是上帝的賜予。肉體的語言,本身就是聖潔的歌聲。當然,人間傳說都是為了撫慰活著的和死去了的靈魂。它要表達的也可能是另一種聲音。史書上另一種記載,王昭君沒有找到她的真愛,在她的家鄉她也有自己的戀人,可能是獵戶的兒子,也可能是英俊的船工,也可能正如史書記載的那樣,她的情人就是那個叫毛什麼壽的宮廷畫師。他們深深相愛,或者是畫師的單相思,所以她才把她畫得那麼醜,以免受到皇帝的青睞。戀愛,或愛情,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產生的愛情,某些時候看來是那樣的真實,而更多的時候,看起來又是那樣的空虛。愛了就愛了,有時候她和不愛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某些所謂的愛,比對對方的恨給人的傷害更深。畫師是這樣,船工和獵戶的兒子是這樣,皇帝是這樣,匈奴首領倆父子也是這樣。既然這樣,那麼,我們為什麼要對王昭君,嫁給了這個人而沒有嫁給那個人,心中感到忿忿不平,編出一些神話故事來,使我們留下無窮的感嘆和遺憾呢?我開始懷疑昭君出塞的真實動機,就是為了平息戰爭。我想,那依然也只能是戰爭中為爭奪土地而演化出來的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生命故事。昭君墓上的青草,究竟是她蓬勃生命的賦予和象徵,還是她面對永生永世可望而不可見的故鄉,顯示出的遺憾懷疑,還是自然青草,對昭君那樣的生命無聲的歌詠?我看到陰山下的青青墳頭,迷濛的豔影,正如佳葦,在庫阪兵站給過我照顧治療的那個高原衛生兵。古今中外,一茬茬生命,一茬茬肉體的語言,如上帝的歌聲,天籟般地飄揚在我們頭頂,心中頓時湧起一陣狂喜,張開雙臂,投入對方懷抱,面對天空,面對大地,面對蒼茫大漠上難見得到的青草、露滴與鮮花,高喊一聲:
佳葦(6)
“我愛你!”
不過,這次,“我愛你”三個字,並沒有從我和佳葦的口中說出來。我對這個不斷追逐夢想實現夢想的高原衛生兵,老實說,已經產生了敬意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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