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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了。”端妃執起百里思青的手,欣喜不加掩飾,“本宮午時就聽說你回宮了,原想著早些來寶儀宮來看你,可又想著你一路回宮定然十分勞累,便先擱著了。這不,一聽宮人說你休息妥當,本宮就立馬過來了。”
不等百里思青避讓,她就鬆開了手,蓮步繞著她行了一圈,霎時玉香瀰漫,滿殿生芳。
“確實高了許多,眉眼也長開了,與皇后姐姐當年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仔細地摩望著已然高出她一個肩膀的百里思青,眼眶倏地轉紅,“自你離宮後,本宮就一直掛念不下,每日憂忖著萊山的人伺候得是不是周到,你過得是不是順心。如今你回宮了,本宮能日日見著,心也甚是寬慰。”
百里思青平靜地看著面前輕輕拭淚的端妃。逶迤拖地寶藍色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歲月似乎從未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然年過而立,粉嫩嫵媚依如二八女子。
她的這些話也挑不出半絲毛病,既向自己表達出了關切之心,又不顯得太過刻意,全然一派處處為她著想的大氣端莊。
可是——
“端妃娘娘,裝了這麼多年,你難道不累嗎?”
她看著都累了!
端妃臉上的關切有那麼一刻差點掛不住,手微微一頓,正在拭淚的帕子也隨之放下。
百里思青出口的話就如一根鋒利的針,毫不留情地刺向她。似是要將她的“險惡用心”放大在臺面上,剝出她多年的處心積慮,叫她這後宮第一妃的尊嚴盡數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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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心思
這樣鋒利的話令殿內的每個人都聽出了濃濃的諷刺意味,連同蝶香和蝶衣在內,宮人們統一變了臉色。
百里思青平靜地看著不變聲色的端妃。從小到大,除了靖安帝之外,這宮內的娘娘們就屬端妃對她最好。每日噓寒問暖,幾乎從不間斷。
她惱了,端妃會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她病了,端妃會不眠不休地照顧她。但凡有關爭執,事無大小,執掌鳳印的端妃都會站在她這邊,甚至為她數次忽略責備親生的百里茜和百里蕊。
母后自生下她就薨逝了,她時常在想,端妃娘娘為什麼會願意對她這樣無私的付出?那些無微不至的照顧,好似出自最本能的呵護。
有時端妃對她偏頗的程度,都令她懷疑自己的生母是不是眼前這個女人,只是父皇弄錯了而已。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人心都是自私的,就像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出了事,總會搶先維護自己宮內的婢女,哪裡做得到外人至上?
她在萊山待了兩年,整日對著連峰碧水,落霞孤鶩,一個人想了很多事情。
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這世上哪裡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你好?所有的好裡都會參雜著各種各樣的因素。或許有憐憫同情,卻不可能是超越血親的純粹。
就連父皇都不可能事事都依著她,與她無任何血緣關係的妃嬪更不用提。
她見慣了這宮裡的娘娘們為了自己和子嗣的勾心鬥角,沒有人捨得踩著自己孩子的軀骨去襯托百里思青的高貴與尊榮。
可是端妃捨得。
這種捨得讓她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慄。
然而,二十幾年的皇宮生活早已將人的心態練就地無堅不摧。被百里思青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端妃的神色只恍了一瞬,得體的笑容卻絲毫不減。
她好似沒有聽出百里思青話裡的意思,彷彿剛才的那句只是迷茫的少女對著空氣的自言自語,那尖銳的鋒針,對準的不是她。
她依舊淺淡地笑著,聲音也愈加溫柔,聽不出半分傷心與惱意,“本宮方才聽說陛下召你去南書房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話音落尾,微紅的眼圈甚至泛起了憐愛擔憂的淚光,“你剛回來,可不能再和陛下慪氣了。”
還是如往常般的無懈可擊,百里思青的眉間浮現不耐,“蝶香!送端妃娘娘。”
見她突然攆人,端妃捏了捏手帕,嘆聲道:“兩年未見,高陽與本宮竟生分了似的。也罷,你且歇著,本宮就先回去了。”
她輕輕擺手,福祿立即將身後的一名小宮女手裡端著的蒸籠內捧出一隻玉碗,巧笑道:“公主,這是端妃娘娘親自為您熬的參湯。”
百里思青只偏頭瞧了一眼,便聽端妃溫和道:“本宮走了,你記得趁熱喝。”
再回頭,她果真帶人施施然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