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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雛形,成人對事物的認識也脫不了這樣的一個基本過程,只是要對約翰·伯格的說法稍加修改:先觀看,後辨認,進而探尋,然後說話。無論對於兒童還是成人,眼睛先於頭腦,先於感情,先於語言。然而不同的眼睛,對於同一個事物,由觀看而引發的辨認、探尋、言語,卻各不相同。
林茵關於郊區建築工地發現窯場的報道和那白瓷女裸體塑像的照片,被這個城市的大約一百萬左右的讀者看到了,這一百萬的觀看者,大致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絕大多數的讀者,他們只是看到了一條新聞,知道了這件事情有些奇特,茶餘飯後沒話找話的時候可以作為一點談資,談論的時候也許還夾雜著些許的揣測、探尋,但僅限於在頭腦中進行,當第二天的報紙拿到手上的時候,這則昨天的新聞就已經成了舊聞,隔天的報紙就是舊報,立即就被忘掉了。第二類觀看者只有康美麗一個人,她是所有讀者中反應最為獨特的也最為強烈的一個,她驚奇地看到了自己,身體與心靈都在被震顫著,她想弄明白那個雕像,她想弄明白自己,但是她不說話,或者說不出話,在這個城市裡,只有她一個人守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那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情感的生理的心理的秘密。第三類觀看者是這個城市的一些文物工作者和藝術家,他們同樣驚奇於這個發現,他們以職業的方式作著辨認、探尋、研究,進而需要作出判斷,那是藝術的同時也是技術的判斷,是誰在什麼時候創造了這件作品,他用了什麼樣的材料,什麼樣的工藝,這作品的價值如何,他又是個什麼樣的藝術家。他們得說出點什麼來。而記者林茵,則要透過報紙,把他們的說法告訴大家。
文管所的倉庫裡,現在聚集著的是一些藝術家,文物工作者已經退場,因為他們已經作出了結論。經過對發掘現場、埋藏層次、窯場和作品的理化分析,他們判定這些東西最長的時間不會超過四十年,因而也不屬於文物的範疇。正因為有了這個結論,所以建築工地才可以迅速地清理現場繼續施工。其實,即便是屬於文物範疇,像“漢城風情小鎮”這樣資金背景複雜的超級大盤,也照樣能夠迅速地清理現場保證施工。在市場經濟年代裡,資本強權的推土機可以推平一切。這次的發現雖然不屬於文物,但這些作品卻讓藝術家們產生了極大興趣。其中最上心的一個人,就是美術學院的雕塑系主任周原。
林茵來到文管所的時候,藝術家們正在對作品品頭論足。林茵用心地聽著他們的議論,偶爾輕聲地問一兩句,然後在採訪本上做著記錄。她注意到美術學院雕塑系主任周原對這些作品的讚賞,周原是省內外知名的雕塑家,林茵是認得他的,她決定就這個發現對周原作個採訪。
“周教授,您怎麼評價這些作品?”林茵問道。
“唔,藝術價值很高。”周原回答的時候,目光還停留在作品上面。
“這藝術價值體現在什麼地方呢?”
“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簡單地說,從造型藝術角度,它們準確、傳神。無論是小物件還是這件完整的人體,都有一種神韻透射出來,很生動,不僅能感覺到作品中身體的力量,而且有一種耐人尋味的精神的力量。但我個人覺得,這些作品更重要的價值在它的材料和工藝上。它的基礎顯然是耀州白瓷,但是傳統的耀州白瓷是比較粗糙的,歷史上流傳下來的耀州瓷,更多的是日常的生活用瓷,像碗啊盆啊缸啊,因為土質、坯料和工藝的原因,成品的顏色泛黃而且很不均勻,沒有發現精細的名瓷。但是這些作品顯然是在陶土和坯料的材料中加入了新的東西,工藝是肯定也做了改進,使得成品變得精細均勻。耀州白瓷原本是泛黃的,藝術家顯然是利用了它的這個特點,表現出來的結果就是更接近我們黃種人的膚色,比大理石的白色更傳神,尤其是它自身的肌理和暗光,讓人體的面板更真實。我覺得這些作品的材料和工藝非常具有研究價值。”
“您說的這些工藝上的變化,以前沒有人做過嗎?”
“就我所知,還沒有過,所以它們非常具有研究價值,如果能夠研究出結果,我想,對陶瓷藝術的發展會是一個很大貢獻。”
“照您的說法,那這些作品的作者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陶藝家,而且他們說這些作品的年代不會超過四十年,窯場的地點也就在郊區,以您對全市乃至全省藝術界的瞭解,你覺得作者會是什麼人呢?或者說他可能會是誰?”
“這個我不好妄加猜測。前輩藝術家中,我所知道的知名的搞工藝陶瓷的,一個是陶瓷研究所的陳先生,但陳先生做的作品中很少有人體。另一個是藝術研究院的陶純。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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