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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陪他們娘倆在房間裡玩耍，小楓不小心把皮球丟到了窗外，就在我出去撿球的時候，屋子裡發生了爆炸。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刻，小楓趴在窗戶上衝我叫：’爹，球在那兒呢！‘話剛說完，屋子裡就轟的一聲巨響，小楓就飛了起來……”平三爺在描述他第二任妻子的慘禍時，並不像上一次那般激動，我卻聽得毛骨悚然，並且感到一陣陣反胃，卻又什麼都嘔不出來。

平三爺冷冷的看著我，他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沒有’金盆洗手‘了吧？如果我這麼幹，我就是現實中的劉正風。”

我不知道劉正風是誰，但平三爺的意思我是懂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無奈，是所有出來混的人的無奈，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信哉斯言！平三爺說過，他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我想，如果我今天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就是若干年後的我。

平三爺顯然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把毛巾被重新覆在“腿”上，道：“黃小弟，說句心裡話，我是既盼著你答應我的要求，又怕你答應。盼你答應是為我自己，也是為幫會里的兄弟們；怕你答應是怕害了你，如今好了，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我好佩服你，你年紀輕輕的就有這份見識，這份決斷，了不起，比我年輕時怕不強了百倍！”

若平三爺非要強迫我頂他的位子，我必會斷然拒絕，說不定還會當場翻臉，但此刻他這般說，倒讓我覺得有些負了他，於是歉然道：“三爺，除了這件事我實在不能答應，其他的您只管吩咐，我決無二話就是了。”

平三爺盯著我笑眯眯的道：“不怕我再下套？”

我不好意思的一笑：“您真要下套，我認！”

平三爺哈哈大笑，笑聲過後，沉聲道：“我倒真有一件事請黃小弟幫忙。”

“什麼事？”

“我知道江寧去找過你，請你想辦法通知他，就說我在這裡，叫他來見我。”

我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求證似的道：“您是要我通知江寧來這裡見您？”

平三爺點了點頭：“不錯。”

“您有十足的把握對付姓江的？”

平三爺莫測高深的一笑：“我為什麼要對付他？”

我奇道：“江寧不是佟峰一夥的麼？”

平三爺道：“這些年姓佟的處心積慮，的確收買了不少弟兄，卻也不是每個弟兄都會上他的當，要不然，我還能坐這裡跟你聊天嗎？”

平三爺的話我信，他此刻雖然落勢，但幾十年積累的威信猶存，像阿彪這樣的追隨者一定不少，因為如此，所以佟師爺才放出平三爺失蹤的謠言，這分明是想混水摸魚！這些我都能想明白，但想不明白的是，平三爺根據什麼判斷江寧沒有投靠佟峰，如果他真能確定這一點，只要一個電話，或者讓那個擦鞋的孩子傳遞訊息，不是比我去轉告江寧更穩妥麼？

沒容我想明白其中緣由，平三爺又說了一句話：“不要讓江寧知道是我讓你找他的。”聽完這句話，我徹底釋懷，原來一切都是面子在作怪，平三爺想要江寧來幫自己，卻又不願讓江寧看出自己的落魄，所以才繞了這麼個大彎子。這也難怪，從江寧的名片可以看出，他與平三爺差著幾級，擱抗戰時期，頂多算個聯絡站的站長，估計平日裡連見也未必見得著平三爺，平三爺自然是不便降低身份自己張這個口的。

看看時間不早，我跟平三爺道了別，就在我走上螺旋形的臺階時，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忽然從某個房間裡傳出，但也只是一聲，接著就再沒了聲息。我當時吃了一驚，但也知道，此時此刻，在這種地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不足為奇的。

從平三爺藏身之處出來，我心情有些沉重，這種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到旅館。

夜色已深，旅館門口卻晃著幾個閒人，其中就有白天把我跟丟的兩個。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從容進了旅館，就在我剛剛開啟房門的時候，兩把黑洞洞的槍口出現在面前。房間裡的燈亮了起來，江寧坐在床上，手裡擺弄著一隻zippo，衝我一笑道：“黃先生，實在抱歉，這麼晚了，又來打擾你。”

說話的功夫，他的手下已經將我身上搜了個遍，我無奈的笑笑，把外套脫下來掛到衣架上，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江寧嘻嘻一笑：“沒什麼，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希望找個人來聊天，所以就想到了黃先生。”

如此裝腔作勢實在令人反胃，我冷笑一聲道：“原來江先生喜歡拿槍逼著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