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僥倖的群賊(第1/3 頁)
河北道,清河郡境內。一支人馬凋敝的農民軍已經連續奔逃了六七天才來到這裡,人困馬乏已然是極限。在每一個士卒看來,似乎逃生的唯一希望,就是當逃兵,脫離大隊,那樣就可以躲過官軍的集中追捕,重新回鄉當個良民,反正這年頭這麼亂,幾乎是查不清楚的了。
看著手下的兵越逃越少,甚至於連帶隊的主將竇建德都生出了一絲先化整為零假裝被剿滅服軟的姿態——他實在是太深知他原先的主公高士達在楊義臣那裡的仇恨值有多深了。
畢竟,兩年前楊義臣因為臨時被調去頂替斛斯政叛國後留下的空缺、以副帥身份討伐高句麗時;高士達趁火打劫,擊殺了楊義臣留在涿郡的副手、涿郡通守郭珣。那件事情對於楊義臣是一個*裸的打臉,楊義臣不可能不想報仇。也正是從那時候起,高士達成了楊義臣在河北最想幹掉的敵人,仇恨度明顯超出了原本與之並列的張金稱。
現在,高士達已經戰死了,算算時間,算是還屍骨未寒吧,楊義臣卻憑著一口勇氣,猛追窮寇,想要把高士達的殘部徹底剿滅,拔了這根旗杆的威望,既然如此,頗識時務的竇建德自然要動搖,是否要在面子上先讓楊義臣沾點兒便宜呢?反正名號不值錢……
這一日,農民軍逃到了漳南縣駐紮,竇建德正在猶豫之間,又有信使衝進他的營帳,這幾天來已經聽慣了噩耗的竇建德都快麻木了,以為肯定又是通報些什麼楊義臣已經追上來了。然而抬頭一看,可不是他一起起兵的老搭檔孫安祖麼?什麼噩耗能嚴重到讓孫安祖親自跑來告訴自己?
“竇大哥,大喜啊!昏君被突厥人圍困在雁門郡了,楊義臣已經把追咱們的兵馬都撤走去救他的狗皇帝了。已經沒人追殺咱了!”
竇建德猶然不敢相信,確認了一遍:“救個狗皇帝還用全軍離開?真的一點可戰之兵都沒留下?”
“都撤走了,剩下那點兒老弱最多守住現有的城池郡縣。根本沒有餘力來對付咱了。攆在咱後頭的人馬全部都走了!”
震驚過後,竇建德才長長吁出一口濁氣。恨恨然又帶著興奮地咒罵:“忠狗!有那個狗皇帝給你添亂,遲早必為我所敗!”
頓了一頓,竇建德又對孫安祖補充道:“如今天下算是徹底大亂了,咱此前跟著高頭領廝混數年,無非是劫掠郡縣,得錢糧養兵自給,捕獲豪族鉅富、朝廷官員,便滅門取財。從今往後。既然大家奉我為主,便幹一番大事業,再有抓獲朝廷官員人等,當先以禮相待,招降為先。若是不降者,再殺之取財不遲。”
孫安祖沒什麼遠見,只是疑問:“河北之地,如今殘破貧苦如斯,若是富戶官吏投降便不殺,哪裡來得這許多錢糧養兵?而且前面殺都殺了好幾年了。現在便是改過來,也收攏不到人心。”
竇建德拍拍孫安祖的肩膀,很是大氣地說:“目光看遠一點!人心歸附得多了。咱便可以打黎陽倉、涿郡倉的主義了,何必如同現在一般找殘破的郡縣下手?至於此前殺戮過重,那不是打著高士達的旗幟麼?將來以某為首,咱改弦更張還來得及,只要做得清白,不出一年半載自然有人會把前頭的爛賬都算在已死的高士達頭上。”
任何一股勢力的崛起,原始積累階段都是血腥殘酷的,也只有積累完成之後,才可以開始用文明妝點。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高士達在拉起一支人馬、聚起一批錢糧之後就這麼被楊義臣幹掉,對於竇建德來說反而是個很有利的局面。至少。他可以有本錢來避免自己的雙手沾染太多惡臭的血腥,就像已經有一任被投資方炒掉的高管為你拉好了a輪融資一樣。
……
竇建德在河北得到了寶貴喘息之機的同時。南方千里之外的江南道西部地區、也就是大致相當於後世江西省北起九江、南至南昌的這一整片長江沿岸與鄱陽湖流域,也處在騷然欲動的關頭。
原本自從兩年多前江東發生劉元進、管崇、朱爕組織的農民起義的同時,江西的情況就已經不太好了,只不過江西地勢複雜,山區眾多,而僅有沿江沿湖的三個郡又陳兵較多,才沒有釀成燎原之火——而且,在大運河修好之後,當時江西地區不沿著大運河,這一和平年代的劣勢,在朝廷出兵討伐高句麗的時候反而成為了優勢,因為朝廷徵發民夫徭役運輸漕糧的時候,肯定是優先就近在運河過境的郡縣徵發的。江西數郡不靠運河,也就省掉了相當一部分的徭役,讓社會矛盾沒有在當時就積累到要徹底爆發的程度。
但是程度輕歸程度輕,畢竟不等於沒有,從那時起,小股盜賊嘯聚山林的情況一直都沒有斷過,而且江西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