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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貧協就是這樣一個人。
獨步崖畔,老貧協思緒紛飛。他從未有過如此豁亮的心境,這陣子,看天,天瓦藍;看地,地生金;看人,人可愛;看景,景可親;原來是心中有了愛情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真可謂過硬。至於還當不當那個貧協主席了,忽然顯得輕如鴻毛了,他的全部的心情,都在喬巧兒身上了。
老貧協盼望著天快點黑下來,天黑下來,便可以上炕愛一愛了。他已經拿定了主意,夜裡摟上喬巧兒,要好好地跟她親熱。
夜幕剛剛降臨,喬巧兒就把被窩兒鋪好了。
老貧協興沖沖地點亮了紅罩子燈。這盞紅燈,就是他扳道岔時用過的那盞鐵路訊號燈。在這個新婚之夜,他要讓窯洞亮堂起來,他要圖個喜慶。況且兩人說話時,紅燈照耀著,也是一種溫情。
喬巧兒盤腿坐在炕上,外表很寧靜,她等著男人過來愛她。
紅罩子燈是一種血紅色的光芒,血紅照在喬巧兒身上,她的美昇華了;虛虛實實,朦朦朧朧,忽輕忽重,獨有風韻;美麗而沉穩,她像是一位只可以仰望的女神。
老貧協膽怯了,啊,神神!她怎麼越變越俊俏了?如此的亮麗,別說去跟她睡,就是多看上一眼,心裡也直打戰戰。
老貧協索性離她遠遠的,蹲到了地上,裝上一袋旱菸,低著腦袋使勁兒地吸菸,他不敢再多看喬巧兒一眼了。
《流淚谷》一(7)
既然答應了跟人家,喬巧兒就想自己主動。她溫柔地道:
“你過來吧,我是你的女人。看把你嚇成啥樣子了。”
老貧協的臉紅了,更不好意思起來,自己還不如個女人勇敢。本來想過去,可他還是找了個藉口道:
“不忙,不忙。終身大事,人一輩子就一回,草率不得。咱還是再拉拉話,把話拉透,擺到明處,省得結了婚,你又後悔。”
話一說出口,他又覺得不妥當,因為是人家女方主動的。生怕喬巧兒誤解了他,他趕快又補充道:
“我的歲數比你大,相貌也醜。我是怕你這朵鮮花,插到了我這堆牛糞上。”
人不英俊,年齡也大,配不上喬巧兒,這些都是真的。連這些都為她考慮到了,喬巧兒心裡就湧出了一股暖流。英俊的男人她遇到過,可因為她是富農成份,人家只敢深深地愛她,卻不能和她結婚。也有不在乎成份的男人,可那只是想佔她的便宜。只有老貧協才稱得上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好男人,他不乘人之危,他事事都為她考慮。他出身好,他是革命陣營裡的紅人,有身份,而他在喬巧兒面前卻把自己看得很低。這樣的男人,喬巧兒願意跟他過。
洞房之夜,再一次看清楚了老貧協有一顆善良的心,喬巧兒眼裡就有了淚花,她也把自己看得很低。跟他道:
“你就當我長得醜!你配我。其實我不算好看,是你抬舉我。”
分明人長得好,卻說自己長得不好。往往是,無論多麼醜陋的女人,總認為自己才是天下最美的那一個。
喬巧兒把話說到了這一步,老貧協也就沒有了顧慮。那就上炕吧,他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我洗洗。”他說。
洗洗,也就是洗一洗。但不是洗澡,老貧協準備洗個腳。
他到底不是一個純粹的農民,他知道講衛生。他當公家人的時候,雖然不是天天洗腳,可他每逢遇到大場面,比如開會去,聽報告去,當了勞模上臺領獎狀去,他都要把腳洗一洗。洗乾淨了腳,他還要換上一雙乾淨襪子,這才出發。他認為腳乾淨了,全身就乾淨了。這是他的理論。凡是遇上重大事件,老貧協肯定要把他的腳洗一洗,這樣才可以展示出來,自己是個相當認真的人。對待重大事件,他有一份莊嚴的心情。
結婚成家,從此再不單身了,他要和一個心愛的女人走完人生的旅途,這要比開會、領獎重要得多。老貧協不僅是要洗一洗,水還得燙,腳還得多泡,他要讓全身的血脈都打通了,他準備又幹淨又活潑地上炕。
燒了一大盆熱水,兩隻腳放進去,他來回地搓著。蒸氣升騰,瀰漫開來,窯裡像是飄起了一層薄薄的煙嵐。
喬巧兒格外深情地望著老貧協,她發現這個男人並不粗俗,他還知道洗一洗。年齡雖然是大了些,可他身體好,大鼻子方嘴,很是性感。尤其他是個大高個兒,頭上扎著白羊肚兒,身上披著老羊皮筒子,像是一個從荒原上走來的西部剽悍的拓荒者,十分地酷。喬巧兒默默地看著他,欣賞著他的美,心就動了起來。她想靠近他,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