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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許多年來刻意忘懷的一些舊事,紛紛從腦子裡揭起來。
他眉間似有千山萬水,定定瞧著我,半晌道:“阿音”。
我垂下眼皮,肅然道:“原是離鏡鬼君,老身與鬼君早恩斷義絕,阿音二字實當不得,還是煩請鬼君稱老身的虛號罷。”
他不說話,懷中的女子顫了兩顫,倒讓我望得分明。
我委實不耐。然近年小字輩的神仙們與鬼族處得不錯,總不能因了我私人的恩怨,毀了好容易建起來的情誼。有這麼一層顧慮,臉色究竟不能做得太冷。
他嘆道:“阿音,你躲我躲了七萬年,還準備繼續躲下去?”口吻甚誠懇,仿似見不到我還頗遺憾,很是令人唏噓。
我委實好奇,明明我兩個的關係已魚死網破到了相見爭如不見的境地,他倒如何再能說出這麼一番體己話來的。
再則,說我躲他,卻實在是樁天大的冤案。雖說活的時間太長就容易忘事。我揉著太陽穴仔細回憶了一番,卻依然覺得,七萬年來我與他不能相見,絕不是我有心躲避,乃是緣分所致。
七萬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東荒那方大澤滄海桑田二十個來回,也就到頭了。
七萬年前某一日,前鬼君擎蒼出外遊獵,看上了九師兄令羽,將他綁去大紫明宮,要立為男後。因我那時和令羽一處,也就被順道綁了去。
我五萬歲時拜墨淵學藝。墨淵座下從不收女弟子,阿孃便使了術法將我變作個男兒身,並胡亂命了司音這假名字。
那時,人人皆知墨淵座下第十七個徒弟司音,乃是以綢扇為法器的一位神君。是墨淵上神極寵愛的小弟子。絕無人曾懷疑這司音原來卻是個女神的。
我與令羽雖同被綁架,卻因我只是個順道,管得自然也就鬆懈些。是以三頓飯之外,尚許四處走走,不出這大紫明宮,便並不妨事。
後來我時常想,在大紫明宮的第三日午膳,許是不該吃那碗紅燒肉的。如若我不吃那碗多出來的紅燒肉,四海八荒到今天,未必就還是這同一番天地。
那時,我午膳本已用畢,廚子卻呈上來這碗命運的紅燒肉,說是擎蒼上午獵的一頭山豬,割下來大腿專門蒸了兩碗,一碗送去了令羽那裡,一碗就順道賞了我。我看它油光水滑,賣相甚好,也就客客氣氣,將一碗吃盡了。
需知此前我已用過午膳,這一碗紅燒肉算是加餐。是以飯後例行的散步,便少不得比平常多走兩步路。便是多走的這兩步路,讓我初初遇到還是皇子的離鏡,生生改了自己的運道。
有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之說;也有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之說。是以一碗紅燒肉將我的人生路鋪得坎坷無比,倒算不得荒唐。而今再回首,本上神卻難免感嘆一聲,悵然得很。
第五章(2)
我尚且記得那日天方晴好,太陽遠遠照著,透過大紫明宮灰白的霧障,似個鴨蛋掛在天邊。
作陪的宮娥與我進言,御花園裡有株寒月芙渠很稀罕,現下正開花了,神君若還覺著漲食,倒可以過去看看。又給我指了道兒。
我搖著綢扇一路探過去,燕喃鶯語,花柳復甦。因認路的本事不佳,半日都未尋到那稀罕的芙蕖。好在這御花園裡雖是淺水假山,細細賞玩,也還得趣。
我自娛自樂得正怡然,斜刺裡卻突然竄出來個少年。襟袍半敞,頭髮鬆鬆散著,眼神迷離,肩上還沾了幾片花瓣。雖一副將將睡醒的形容,也分毫掩不了名花傾國的風姿。
我估摸著許是那斷袖鬼君的某位夫人,便略略向他點了點頭。他呆了一呆,也不回禮,精神氣似乎仍未收拾妥帖。我自是不與尚未睡醒的人計較,盡了禮數,便繼續遊園。待與他擦肩而過時,他卻一把拽了我的袖子,神色鄭重且惑然:“你這身衣裳顏色倒怪,不過也挺好看,哪裡做的?”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眼巴巴瞅著他,說不上話。
這身衣裳通體銀紫,因連著幾天白日穿入夜洗,顏色著實比新上身時暗淡了些,卻也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委實算不上怪異。擎蒼綁架我和令羽之前並未打過招呼,算是個突發事件,我也來不及準備換洗衣物。入得大紫明宮來,左右就這一身衣裳。他們備的衣物我又穿不慣,只好洗得勤些。
面前少年拉著我轉一圈又上下打量,懇切道:“我還沒見過這樣色彩的東西,正愁父王做壽找不到合稱的祝禮,這倒是個稀罕物。小兄弟便算做個人情,將這身衣裳換給我罷。”話畢便拿住我,雪白膚色微微發紅,羞赧且麻利地剝我衣服。
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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