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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計程車。費雲帆又從屋裡奔了出來,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好吧!你一定要去醫院,我送你去!但是,你必須平靜下來!我已經叫阿秀照顧你母親了!來吧,上車去!”
我上了費雲帆的車,車子發動了,向前面疾駛而去。我用手蒙著臉,竭力想穩定我那混亂的情緒,但我頭腦裡像幾百匹馬在那兒賓士、踐踏,我心中像有幾千把利刃在那兒穿刺,撕扯。我把手從臉上放下來,望著車窗外飛逝的街道,我喘息著,渾身顫抖,覺得必須訴說一點兒什麼,必須交卸一些心裡的負荷,於是,我發現我在說話,喃喃的說話:“我殺了他們了!是我殺了他們了!我前晚和綠萍談過,她愛楚濂,她居然也愛楚濂,楚濂說今天要找她談,我讓他去找她談,我原該阻止的,我原該阻止的,我沒有阻止!我竟然沒有阻止!只要我阻止,什麼都不會發生,只要我阻止!……”費雲帆伸過一隻手來,緊緊的握住了我放在膝上的,痙攣著的手,他一句話也沒說,但是,在他那強而有力的緊握下,我的痙攣漸止,顫抖也消。我住了口,眼睛茫然的看著前面。車子停了,他熄了火,轉頭看著我。
“聽我說!紫菱!”他的聲音嚴肅而鄭重。“你必須冷靜,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了,怨不了誰,也怪不了誰,你不冷靜,只會使事情更加難辦,你懂了嗎?你堅持來醫院,看到的不會是好事,你明白嗎?”我瞪大了眼睛,直視著費雲帆。
“他們都死了,是嗎?”我顫慄著說。
“醫院說他們沒死,”他咬緊牙關。“我們去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走進急診室的,但是,我進去了,人間還有比醫院急診室更恐怖的地方嗎?我不知道。隨後,我似乎整個人都麻木了,因為,我看到了我的姐姐,綠萍,正從急診室推送到手術室去,她渾身被血漬所沾滿,我從沒有看到過那麼多的血,我從不知道人體裡會有那麼多的血……我聽到醫生在對面色慘白的父親說:“……這是必須的手術,我們要去掉她那條腿……”
我閉上眼睛,沒有餘力來想到楚濂,我倒了下去,倒在費雲帆的胳膊裡。
第十章
似乎在幾百幾千幾萬個世紀以前,依稀有那麼一個人,對我說過這樣的幾句話:“人生,什麼事都在變,天天在變,時時在變。”
我卻沒有料到,我的人生和世界,會變得這樣快,變得這樣突然,變得這樣劇烈。一日之間,什麼都不同了,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快樂、歡愉、喜悅……早已成為歷史的陳跡。悲慘、沉痛、懊恨……竟取而代之,變成我刻不離身的伴侶。依稀彷彿,曾有那麼一個“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女孩,坐在窗前編織她美麗的“一簾幽夢”,而今,那女孩消失了,不見了,無影無蹤了!坐在窗前的,只是個悲涼、寂寞、慘切、而心力交疲的小婦人。家,家裡不再有笑聲了,不再是個家了。父母天天在醫院裡,陪伴那已失去一條腿的綠萍。美麗的綠萍,她將再也不能盈盈舉步,翩然起舞。我始終不能想清楚,對綠萍而言,是不是死亡比殘廢更幸運一些。她鋸掉腿後,曾昏迷數日,接著,她有一段長時間都在恍恍惚惚的狀況下。當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活了,接著,卻發現自己失去了右腿,她震驚而恐怖,然後,她慘切的哀號起來:“我寧願死!我寧願死!媽媽呀,讓他們弄死我吧!讓他們弄死我吧!”母親哭了,我哭了,連那從不掉淚的父親也哭了!父親緊緊的摟著綠萍,含著淚說:“勇敢一點吧,綠萍,海倫凱勒既瞎又聾又啞,還能成為舉世聞名的作家,你只失去一條腿,可以做的事還多著呢!”
“我不是海倫凱勒!”綠萍哭叫著:“我也不要做海倫凱勒!我寧願死!我寧願死!我寧願死!”
“你不能死,綠萍,”母親哭泣著說:“為我,為你爸爸活著吧,你是我們的命哪!還有……還有……你得為楚濂活著呀!”於是,綠萍悚然而驚,仰著那滿是淚痕而毫無血色的面龐,她驚懼的問:“楚濂?楚濂怎麼了?”
“放心吧,孩子,他活了。他還不能來看你,但是,他就會來看你的。”“他——他也殘廢了嗎?”綠萍恐怖的問。
“沒有,他只是受了腦震盪,醫生不許他移動,但是,他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哦!”綠萍低嘆了一聲,閉上眼睛,接著,她就又瘋狂般的叫了起來:“我不要他來見我,我不要他見到我這個樣子,我不要他看到我是個殘廢,我不要!我不要!媽媽呀,讓我死吧!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她那樣激動,那樣悲恐,以至於醫生不得不給她注射鎮定劑,讓她沉沉睡去。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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