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欲雪(一)(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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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雪未消,東風料峭。
棉衣冷硬如鐵,周大凍得渾身直哆嗦,拽緊韁繩的手冰涼發紫,彷彿隨時會從腕上脫落,只好吸溜著鼻子對著雙手使勁兒哈氣,又反覆揉搓,十指這才有了點知覺。
車軲轆軋到路中間凸起的石塊,馬車劇烈顛簸幾下,簾子也跟著晃動起來,冷風順著縫隙鑽進車內,吹的婦人連連乾咳。
徐予和猛然驚醒,慌忙把簾子壓好,開啟水囊倒了盞茶遞過去,輕聲道:“娘,喝點水壓一壓。”
張氏只細細抿了一小口,便又猛地咳起來。
馮養娘輕輕拍打張氏後背,目露憂色,“娘子就該養好身子再啟程的,可巧遇上這倒春寒,再受了涼可怎麼辦。”
數日奔波使得張氏消瘦許多,眼裡爬滿細紅的血絲。
徐予和看著母親如此憔悴,鼻尖發酸,心裡跟揪著似的難受,“爹爹著急回京赴任,這才把娘留下養病,何不清了根再進京。”
張氏垂下眼,愁眉不展:“京城不比地方,聽聞上頭欲推新政,正是多事之秋,你爹性子犟,那張嘴又得理不饒人,當初犯顏直諫惹怒先帝,貶官已是萬幸,承蒙新君寬厚仁德,才將他調回汴京,我哪敢再由他胡來。”
新政之事徐予和略有耳聞,寧王趙洵試圖推行新政,俟機北伐,卻遭到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陸敬慎等舊黨反對,父親知百姓苦戰久矣,又與陸敬慎是至交,政見相合,多半會與他共同打擊新政。
可傳言趙洵行事陰狠,心眼極小,舊黨中有人背地說他幾句壞話,隔天便收到外放嶺南的調令,父親與他不和,被報復也是遲早之事。
她不敢深想下去,抓住母親的手握著,盡力寬慰:“官家肯召爹爹回京,自是知曉他的秉性。”
張氏嘆了口氣,不再言語,朝堂之上,瞬息萬變,官家的脾氣誰又拿的準呢。
憂思之際,忽然聽得外面駕車的周大說道:“夫人,前面有家茶棚,我想去弄點熱湯暖暖身子,不知夫人需要什麼,我可一併帶來。”
風聲呼嘯,樹枝嗚咽,任車簾擋的再嚴實,還是會有涼氣進來,張氏心善,體諒周大頂著寒風趕車不容易,便沒有拒絕。
徐予和見母親咳得厲害,實在放心不下,把燙婆子塞給張氏捂著,“娘,我下去煎副藥,再打包些吃食,娘不能見風受涼,就跟阿姨待在車裡。”
馮養娘拉住徐予和,“姑娘,我去吧,外頭冷。”
徐予和把馮養娘按回去坐著,微微笑說:“阿姨,正因外頭冷,才應該我去呢,我年紀輕,不懼寒,你在車裡歇著也能同我娘說說話。”
張氏彎起眉眼,蒼白的臉上泛著笑,整個人倒顯得有了幾分氣色,“燕燕最是心疼我倆,由她去吧。”
馮養娘眼眶泛紅,心中感動不已。
徐予和戴好幃帽,拎上藥包,把簾子撩開一個小縫,彎腰出去跳下馬車。
馬兒低鳴一聲,煩躁不安地原地跺腳,怎麼也不肯往前行進。
周大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徐小娘子,許是天冷,咱們又日夜兼程,這馬鬧脾氣呢。”
徐予和指著馬車旁的老榆樹說道:“不礙事,就拴這兒吧,待會兒取些草料清水好好把它喂一喂。”
周大連連稱是,把韁繩繞著樹幹纏了幾圈打好結,又安撫起了馬兒。
徐予和著急煮藥,先行進了茶棚,茶棚肉眼可見的簡陋,幾片竹籬便是圍牆,挨著水井的地方種了些時令菜蔬,雞鴨正在埋頭啄米,馬廄裡拴了十幾匹駿馬,雖然大多個頭矮小,但結實雄悍,馬屁股上又刺了字,像是軍中馬匹。
可怪就怪在院中拴著這麼多馬,屋內卻不曾傳來人聲。
她頓住腳步,謹慎觀察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常,慢慢放下心來,“店家,可否借灶臺一用?”
只有空蕩蕩的迴音,又喊了幾聲,依舊沒人回應。
遲疑片刻,徐予和大著膽子進到裡屋,桌上伏倒了一堆人,這些人身穿官差服飾,皆配刀劍,其中兩人服色制式不同,用料華貴,應是官差頭目。
連官府的人都敢藥翻,必是黑店無疑。
她心下一沉,想也不想掉頭就走,卻瞥見門後一灘暗紅的血跡,驚慌之餘,後退兩步,猛地撞到櫃檯上。
幃帽掉落在地,顧不得去撿,又發覺腳底又踩到個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櫃子裡竟伸出一隻沾有血跡的手。
徐予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