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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突如其來發生了大事,神經比她強健的人也要擋不住,何況她呢。所以我想她身上的確很不好。且不管她有多少病,反正別德太太認為她職責所在,應該告訴醫生、醫生的助手、克勞萊小姐的女伴和家裡所有的傭人,說克勞萊小姐有性命危險,叮囑他們千萬不可粗心大意。她發出命令,在附近街上鋪了一層乾草,厚得幾乎沒膝。又叫人把門環取下來交給鮑爾斯和碗盞一起藏著,免得外面人打門驚吵了病人。她堅持要請醫生一天來家看視兩回,每隔兩小時給病人吃藥,灌了她一肚子藥水。無論什麼人走進病房,她口裡便噓呀噓的不讓人作聲,那聲音陰森森的,反而叫床上的病人害怕。她堅定不移的坐在床旁的圈椅裡,可憐的老太太睜開眼來,就見她瞪著圓湛湛的眼睛全副精神望著自己。所有的窗簾都給她拉得嚴嚴的,屋裡漆黑一片,她像貓兒一樣悄沒聲兒的踅來踅去,兩隻眼睛彷彿在黑地裡發出光來。克勞萊小姐在病房裡躺了好多好多天,有時聽別德太太讀讀宗教書。在漫漫的長夜裡,守夜的按時報鐘點,通夜不滅的油燈劈啪作響,她都得聽著。半夜,醫生的助手輕輕進來看她,那是一天裡最後的一次,此後她只能瞧著別德太太亮晶晶的眼睛,或是燈花一爆之間投在陰暗的天花板上的黃光。按照這樣的養生之道,別說這可憐的心驚膽戰的老太太,連健康女神哈奇亞也會害病。前面已經說過,她在名利場上資格很老,只要身體好精神足的時候,對於宗教和道德的看法豁達得連伏爾泰先生也不能再苛求。可惜這罪孽深重的老婆子一生病就怕死,而且因為怕得利害,反而添了病,到後來不但身體衰弱,還嚇得一團糟。
病床旁邊的說法和傳道在小說書裡發表是不相宜的,我不願意像近來有些小說家那樣,把讀者哄上了手,就教訓他們一頓。我這書是一本喜劇,而且人家出了錢就為的要看戲。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我雖然不講道說法,讀者可得記住這條道理,就是說名利場上的演員在戲臺上儘管又得意又高興,忙忙碌碌,嘻嘻哈哈,回到家裡卻可能憂愁苦悶,嗟嘆往事不堪回首。愛吃喝的老饕生了病,想起最豐盛的筵席也不見得有什麼滋味。過時的美人回憶從前穿著漂亮衣服在跳舞會里大出風頭,也得不到什麼安慰。政治家上了年紀之後,咀嚼著從前競選勝利最轟轟烈烈的情況也不會覺得怎麼得意。世人難逃一死,死後的情況雖然難以捉摸,一死是免不了的。咱們遲早會想到這一層,遲早要推測一下死後的境界。一個人的心思一轉到這上面,過去的成功和快樂便不算什麼了。同行的小丑們啊!你們嬉皮扯臉,滿身垂著鈴鐺,翻呀滾呀,不也覺得厭倦嗎?親愛的朋友們,我存心是忠厚的,我的目的,就是陪著你們走遍這個市場,什麼鋪子、賽會、戲文,都進去看個仔細,等到咱們體味過其中的歡樂、熱鬧、鋪張,再各自回家去煩惱吧!
別德·克勞萊太太暗想道:“我那可憐的丈夫倘若有點兒頭腦,現在就用得著他了,正好叫他來勸導可憐的老太太,讓她回心轉意,改變她以前混帳的自由思想,好好的儘自己的本分,從此和那浪蕩子斷絕往來。可恨他不但自己出乖露醜,還連累了家裡的名聲!我的寶貝女兒們,還有我兩個兒子,才真需要親戚們幫忙,況且他們也配。如果別德能夠叫老太太開了眼,給他們一個公道待遇,那就好了。”
要棄邪歸正,第一步先得憎恨罪惡,因此別德·克勞萊太太竭力使大姑明白羅登·克勞萊種種行為實在是罪大惡極。羅登的罪過經他嬸孃一數一理,真是長長一大串,給聯隊裡所有的年輕軍官分擔,也足夠叫他們都受處分。按我的經驗來說,你要是做錯了事,你自己的親戚比什麼道學先生都著急,來不及的把你幹的壞事叫嚷得大家知道。講起羅登過去的歷史,別德太太非常熟悉,顯見得她是本家的人,隨處關心。關於羅登和馬克上尉吵架的醜事,所有的細節她都知道;這事一起頭就是羅登不對,結果他還把上尉一槍打死。還有一個可憐的德芙臺爾勳爵,他的媽媽要他在牛津上學,特特的在牛津找下房子;他本人一向不碰紙牌,哪知道一到倫敦就給羅登教壞了。羅登這惡棍慣會勾引青年,調唆他們往邪路上走,他把德芙臺爾帶到可可樹俱樂部把他灌得大醉,騙了他四千鎊錢。羅登毀掉多少鄉下的斯文人家,——兒子給他弄得身名狼藉,一文不剩,女兒上他的當,斷送在他手裡。這些人家的苦痛,別德太太有聲有色,仔仔細細的形容了一番。她還認識好幾個可憐的商人,給羅登鬧的傾家蕩產。原來他不但大手大腳的揮霍,還會耍各種下流卑鄙的手段躲債害人。他的姑媽總算世界上最慷慨的人了吧?羅登不但欺騙她,——這些鬼話真嚇死人!而且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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