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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她同那人相遇,然後拜入他的門下。無數雙豔羨的目光投向她,而在當時她還甚至還不能領略那些目光的含義。
漸漸地,她才明白自己何其有幸。然而,這並不是因為她能夠成為純陽宮中最鋒利的一把劍——穆兮道長的親傳弟子,而是因為,有生之年,她竟然可以同這樣一個人相遇。
常聽人說,師尊早年在江湖闖蕩,俠義之名遠播千里。但就在他十年前自荻花聖殿重傷失蹤,半年後又安然無恙而返,並收了自己作為平生第一個弟子之後,便再未踏出過華山界半步。
那些陳年舊事上面閃耀的榮光,總是留給他人評說,而在春遲記憶裡的師尊,永遠都是沉默而內斂的。他在不必要的時候,從不開口說話,即使在教導劍術的時候也大多用親身示範代替言語的指點,這總是讓春遲生出些對那低沉悅耳的聲音的盼望來。
穆兮手中的劍明明同宮中其他弟子的佩劍毫無二致,卻總能被他使出震懾乾坤的力量來。春遲依著他的指點日夜苦練了十年,卻仍然覺得自己離那種唯我獨尊卻又包容萬物的劍意差了十萬八千里,即使身形模仿得再像,骨子裡也迥然不同。
她總是不得其法,不止一次地開口問詢過宮中的兄弟姐妹,問過爹孃,也問過那個人。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師兄說,因為你還不曾像穆師叔那般,在江湖的腥風血雨中千百次地經歷生死一線的考驗,穆師叔的淡然和超脫,又怎是常人能輕易學來的呢?
她覺得有些道理,又似乎不夠。
爹爹說,遲兒,你應當知曉,純陽宮不止以劍法聞名江湖。光是一味苦練自然行不通,還是要多花些心思在修道上。道法自然,講究無為而治,你若有一天能參悟其中真理,天地萬物行於胸臆,自然眼前開闊,心中安定,手中劍也會隨之有大造化。
她想說自己也有很努力學習道家思想,但又覺得在這方面自己確實多年來仍然駑鈍滯澀。
師尊聽了,卻沒有回答她。只是把手掌放在她肩頭,說了句,你還小,便離去了。
他眼中有終年不化的冰雪,就如同華山的峰頂,一年又一年的春去秋來,再猛烈的風和再和煦的陽光都帶不走那生了根的寒冷。
春遲看著穆兮漸行漸遠的背影,咬緊了下唇。
師父,我已經……長大了。
又是一年清明節,穆兮又一次喝得爛醉,春遲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站在他的房門外手足無措。
十年了,她是他最親密的人,唯一的親傳弟子,但卻從來沒有真正地瞭解過他。
她心裡面埋了無數句想說而說不出口的話。
她想問,師父,你是不是真的像江湖中傳聞的那樣,早已修煉成了仙人之體呢?如果真的得道成仙,為何卻又長久地留在這俗世之中,不願離去?
師父,你現在在想什麼?
師父,清明節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麼?
春遲放輕了腳步走近臥在地上酣睡的人,痴迷地盯著他的側臉。
這張臉年輕得教人辨不清他的歲數,久聞得道者自有仙術護體,能作回春之法,無衰弱,無蒼老,無歲月之感,百毒不侵身。
師父,若你真如同世人所傳的那樣,你眉間又為何總是鬱結著一場不停歇的大雪?
穆兮霍然睜開眼,一把抓住了春遲的手臂。
春遲被嚇了一跳,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看著他慢慢湊近自己。
他的神情如同往日一般淡漠而疏離,只有從那雙幽深不可見底的眼眸裡,才能隱約分辨出一點醉意來。但春遲知道,他這時已經是看不清眼前事物了,所以才要湊得這樣近。
師父,上個月我代表純陽宮出席名劍大會,贏了一把絕世好劍回來,你可知道?
師父,為什麼你可以教導我,讚揚我,保護我,卻不願對我訴說?
春遲窘迫地移開了目光,瞥見了地上散落一地的字畫中間,那一幅總是被師父珍而重之地收藏在書架最裡面的古琴畫。這一幅畫平日裡無人有緣一見,每年只有今天才得見天日。
畫上只有一把斷掉的古琴,和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步知。
三年前的清明節,她曾經怯怯地問,師父,這上面的詩為什麼會有一個錯字?
穆兮醉得聽不清她的話,只顧著把畫從她手中搶了回來,又把她趕出了房間。
穆兮的臉越來越近,忽然在距離她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春遲大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