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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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吳祖清,為他點燃煙,她聞到了與那隻皮手套上相似的氣味。
當時驚駭,她懷疑是否記憶錯了,或純粹是巧合。得知他是樓上鄰居,她起念頭想再確認一次,匆匆跑回弄堂,差點撞上吳家的車。
蓓蒂邀請她去家裡吃晚餐,她沒有像以前那般堅定的拒絕。她期望他在,他果然在,可那個氣味消失了。
這些日子以來,蒲鬱留心身邊每一位吸菸的人,想找出那是什麼煙。甚至大膽問了姨媽,姨媽背對著她坐在床沿,一邊脫掉玻璃絲襪,一邊說:“什麼味道?沒有的,我沒見過那種煙。”
蒲鬱曉得了,那是很少見的菸葉子。
本來準備放棄在意這回事了,直到在火車站。開槍之前,他用手矇住了她的臉。冥冥中似乎預感到摘掉手套後,他掌心的觸感與溫度會是這樣的,她確信了。
蒲鬱不假思索地問:“吸菸的人會換不同的煙嗎?”
答案是當然的,會。
其實還想問這些日子發生的詭異之事,他與那些事有什麼關係,在扮演什麼角色,不過無需過問了,她已經見識到他是會殺人的了。
他會殺了她。
每一次的見面如走馬燈倒放,那些閃爍的、愉悅的、親暱得近乎出格的瞬間,也許與他來說全是無心之舉,可在她的小小世界,卻像蠻人嘹亮的號角,徹響,餘音環繞。
“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蒲鬱被自己這話嚇到了,原來她這樣瘋狂,即使他動了殺意,她也要不顧一切留住這殘存的渺茫的——
餘音。
吳祖清聞言停下腳步,回頭道:“小鬱,世上還有不鐘意照鏡子的客人。時時做一面鏡子,容易碎。”
師父教授他們揣摩客人的喜好,但師父沒說同時得止於喜好,不可以做一面鏡子。蒲鬱現在領會了,鋒芒畢露是愚蠢,令人生厭。
蒲鬱問:“你是那樣的客人嗎?”
“很難講,若是專屬的鏡子,另當別論。”
“我……”蒲鬱望著他,似乎要望進他眼底,“想做那面鏡子。”
吳祖清什麼也沒再說,甚至沒給她一個表情,徑直上了三樓。
*
“先生,你不在的時候車行來過電話,說王師傅告假,另配一位。”何媽在吳祖清身後脫下的外套。
“好,讓新的師傅先過來,下午我還要出門一趟。”吳祖清拿起玄關櫃子上的幾份報紙,一邊翻看著往沙發走去。
何媽也看過報紙,閒話道:“馮會長還好吧?”
“他們請了醫生看,身體無甚大礙,不過昨天的事恐怕得消化一陣了。”
何媽說上一句便去廚房煮茶了,家裡還有位小名阿偉的雜役,都是跟了吳祖清有些年頭的家僕,與市面上聘請的幫工不同,講老規矩,有人情味。
報刊雜誌由阿偉負責買,從新聞到社論各式各樣差不多買齊了。看報是吳祖清的習慣,今天的幾份報紙都講到同一件事情。
在禮查飯店舉行的浙江商會的酒會,被滬江大學史學系的高松文教授攪了局。所幸高教授不太會使槍,也無意傷人,慌亂中打掉一盞水晶吊燈的幾顆玻璃墜子,被租界的巡捕押走了。
當時響徹的槍聲像是未曾存在過,那些混入安保人員裡試圖槍殺吳祖清的人,一下消失地無影蹤。
他們是幫派的人,到底是沈忠全矇騙了幫派裡的一撥人,還是沈忠全與幫派那邊達成了什麼涉及商會的協議,抑或者——
幫派內部有敵人的臥底?
*
下午兩點三刻,新的司機來了。姓劉,二十多歲,身材敦實,有股二流子氣。做司機之前在碼頭當堂口混混,與一些幫派分子交往過密。
這不稀奇,在上海灘做車伕、司機甚至華人警察的,很少沒有點兒幫會背景。青幫是法租界幕後的主人,沒有經過青幫打點,那些勾欄院、煙館、賭場開不起來。英美公共租界的法律條款相對嚴格許多,但也有他們的勢力滲入,包攬交通,幫一些飯店、舞廳處理麻煩事。
至少對高層來說,青幫與當局是同一陣線的,向著當局的華商們亦然。否則,江浙商會也不會被曝出與青幫有關的黑賬了。
看過劉司機帶來的車行做的簡歷,吳祖清讓他開車去西摩路口的咖啡廳。[17]
行駛途中,吳祖清坐在後排與劉司機閒談,並不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