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熊孩子千里奔金陵,新嫁娘回門語驚人(第1/3 頁)
大明慶豐八年,夏,南都應天府。
建文帝在這裡以鐵血手段幾乎群滅了他的叔伯輩,包括燕王朱棣一家子,建立鐵桶江山,將都城遷到北京,也叫北都。故南京應天府被稱為南都,老家鳳陽府稱中都,這兩個都城和蘇州、松江等十三府都歸於南直隸管轄。
南朝金粉,十里秦淮。儘管招來各種非議,南直隸鄉試、會試的考場——“江南貢院”還是在夜夜笙歌,聲色犬馬的秦淮河北岸建成了,這是大明規模最大的貢院,單是用做考試的號房就有兩萬零四百四十四間,從江南貢院脫穎而出的舉人佔據了京城春闈前三名半壁江山,可見其兇殘的實力。
今年恰逢三年一度的會試,南直隸地區生員們陸續集結秦淮河,準備秋天的舉人試,文會詩會那裡少的了助興的雅妓歌姬呢?於是乎秦淮河兩邊雕欄玉砌的河樓幾乎被生員承包了,會文吟詩,與歌姬詞曲相答,好不熱鬧。
此時大明奢靡之風盛起,途經貢院的生員無論相貌身材如何,大多以紅絲束髮,面抹香粉,嘴塗胭脂,螺黛描眉,身穿紅紫等鮮亮顏色的道袍、曳撒或者程子衣,行若女人,有的甚至比女人還漂亮。有保守派悲憤大呼禮樂崩壞,作詩云:“昨日到城郭,歸來淚滿襟。遍身女衣者,盡是讀書人!”
清晨,南城兵馬司的雜役們在秦淮河就地取水,一桶桶的潑在貢院街上,預備對付即將到來的酷熱,嘩啦啦的潑水聲漸漸喚醒了這個城市的喧囂,兩匹健壯的蒙古馬並轡而行,從街東面緩緩走來,後面還跟著數輛堆滿箱籠的青騾車。
騎著棗紅色大馬的是一個精瘦黝黑,約七、八歲的孩童,大明的孩童無論男女,在十歲以前基本都剃髮,僅在頭頂兩側或者頭頂部分留有一小縷紮成小辮或者小發髻,這個孩子也不例外,頭頂的兩撮頭髮編成小辮子,再用紅絛帶紮起,咋一看就像頭頂著兩根臘腸似的,其餘部分剃的精光,閃亮亮的頭皮幾乎可以與初升太陽爭輝了。孩童遠遠看見江南貢院嶄新精緻的門樓,不禁發出一聲驚歎,雙腳敲了敲馬腹,催馬奔行。
“今竹!莫要淘氣!”一旁騎著棕色大馬的中年男子緊跟其後,在門樓處拉住了棗紅馬的韁繩。
今竹仰面看著貢院牌坊,說道:“三叔,江南貢院比京城禮部的貢院還氣派呢。”
沈三爺隨意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暗想趕緊把這個熊孩子送回家,免得再惹事。
迎面走來一穿著石榴紅襴衫,白麵紅唇,髮髻兩邊各插一朵純白雀舌梔子花的少年人,今竹猛地吸了吸鼻子,道:“這個姐姐真香。”
沈三爺目光如炬掃了一眼此人的頸部,小聲道:“胡說,明明是個大哥哥。”
擦身而過的“大哥哥”聽到了隻字片語,衝著今竹回眸一笑,就是那麼任性開啟一面風騷的川金摺扇慢悠悠的搖著進了江南貢院。
“居然是個大哥哥?”今竹欲回頭細瞧,沈三爺側身攔住了她的目光,沉著臉道:“非禮勿視,女孩子家要矜持些,盯著別人看太不像話,你再不乖乖的,就老實待在馬車裡頭吧。”
“大夏天的在馬車裡多氣悶啊,三叔,我最聽話了。”今竹點頭如搗蒜,忙挺直了小身板,擺出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
對於熊孩子的保證,沈三爺是不敢信的,說起來這個侄女也委實可憐,出生時二嫂難產,血崩而亡,打小養在南京母親身邊,寵成了個熊孩子,去年母親命他將侄女送到京城和二哥一家團聚,人是送過去了,可這熊孩子和繼母個性不合,不服管教,鬧的雞犬不寧,今年夏天他上京談買賣,順便去看看二哥一家,熊孩子纏著要跟他回南京,他自是拒絕了,可是當他在天津港碼頭登海船走了兩天後,熊孩子居然從貨物艙裡蹦出來!
那時的沈三爺終於明白到二哥說女兒頑劣時那頭痛的眼神了,他當即要船主在山東登州港停船靠岸,命隨從快馬加鞭分兩路向南京和北京報信,說侄女偷跑著跟著他在海船上,一切安好云云。
此時京城的沈二爺向當值的鴻臚寺告了假,傾力尋女兒,繼室沈二夫人哭天抹淚,自請下堂求丈夫寫休書,家裡亂成一鍋粥,有小乞丐拿著一封書信找上門來,說是一小姑娘三天前給他半吊錢,要他今日過來送信,沈二爺展信一瞧,確實是女兒的筆跡,說她跟著三叔回南京找祖母去了,不要擔心,也別再想著接她回京城啦。沈二爺半信半疑,過兩日沈三爺隨從快馬來報信,他才鬆了一口氣。
想起那日海上驚魂,沈三爺心有餘悸,為避免橫生枝節,他乾脆一把將今竹從棗紅馬上抱起,橫放在自己的馬鞍上,虎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