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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年出生,比我父親小四歲。她哥哥是讀書人,教她識了些字。母親不算有文化,但卻不保守,曾響應父親提倡,在縣裡帶頭放腳,把我幾個姐姐裹的小腳全放了,還當過新思想啟蒙時的婦女協會會長,在縣裡領頭查婦女放腳,挺能幹的。那時候縣裡有個張秀才的孩子留洋歸來,思想現代,關心地方,有關放腳之類婦女解放的事情,常到我家裡來找我母親商量。在清代晚期那樣一箇中原小縣城裡,母親的觀念屬於比較解放的。
按說,父親補廩生之後,有廩餼津貼,但婚後多年,家裡一直缺吃少穿。從1890年在羅莊教讀開始,父親在李宗白、劉思厚等人家中坐館教塾幾年。1895年,他自己在家開設私塾。1897年起,又在李士厚家和小南海、馬營及鄒寨等地坐館多年。那些年,有劉粹軒、劉積學等數十人從我父親讀書。教讀收入不高,家裡仍很清貧,母親遇到揭不開鍋的時候,就跟我姨奶家借糧食。母親曾回憶,我三姐任載坤小時候常對她說:“娘,吃白饃,拉白屎,吃黑饃,拉黑屎。”二姐任銳跟我說過,那時,母親的孃家是開染坊的,有名氣,四方人都上他們家染布,比較富裕。因我們家窮,穿得不好,他們辦紅白喜事時,便不叫我們家的人參加。
苦讀詩書改變了父親的境遇。1903年,他三十四歲時,在清朝最後一次鄉試中,中為舉人。報子騎著馬來報喜時,周圍很多人聽說了,都跑來看,裡裡外外,喜笑顏開。報子報喜,新舉人家得招待好飯食,母親就趕緊跑到我姨奶家借白麵,現和現擀,煮出來一鍋麵條。 電子書 分享網站
苦讀詩書、改換門庭的清末舉人(2)
現在有個詞叫“清末舉人”,父親便是。我現在還記得,小時候在家裡見到過一套銀質的酒杯、筷子、戥子等,放在精緻的木盒子裡。那是父親中舉時,清朝政府頒發給舉人的東西。還有清朝發的衣帽,但沒見父親穿過。中舉後,門庭算是改換了,爺爺的理想實現了,可是他已經在1897年就去世了,沒看見。父親記1897年:“是年春丁父艱。”那時,父親在任莊買墓地安葬了我爺爺。那墓地原來叫柏樹林,有三十二棵柏樹,很粗大。後來我母親在那跟前買了三間草房。再以後,1958年,柏樹全被砍去蓋公社禮堂了,那兒就沒大樹了。從爺爺往上的祖先,我不知安葬何處。或許在山東。
早自1894年我國甲午戰敗起,父親就開始憂心國家命運,質疑清政權。所以,中了舉,他也沒想去衣食清朝官祿。中舉兩年後,1905年,他結束鄒寨坐館回到新蔡縣,與本縣幾位開明志士辦新學堂,任縣立高小校長。從那時起,他立志教育,二十多年後,終於在新蔡辦起了從小學到高中全有的“今是學校”。那是後話。1906年,他轉到一位叫王建功的人家坐館。這一年間,我的奶奶去世了。
奶奶去世後,父親投身反清,曾逃亡數年,家還被抄。他一直以教讀為業,母親則在家帶女兒。因此,家裡條件,只是少有改變。直到1920年我出生後,父親在外做事幾年,家境才好起來。不過,住的一直還是茅草房,屋裡地面也都是土地,但倉房、廚房,一應俱全,前院後院,乾乾淨淨。家裡僱的人都在後院吃飯。後院有兩棵大桑樹,大得遮天蔽日的,院子裡全是陰涼,每年都往下掉桑葚,特別甜。我年年養蠶,喜歡看蠶們吃桑葉,結繭子,出蛾子。母親抱一堆桑葉,放在大鍋裡煮,用熱桑葉水給我洗頭。那時候都說桑葉水洗頭最好,頭髮能黑亮。
1935年,我們家才蓋起瓦房,二十餘間。那都是我母親一人在家操持的,那些年她還陸續買進了二百多畝地。1949年後家裡沒人,那些房子慢慢就被人佔住了。有人還偽造我父親的信件,騙住那房子。我兒時的記憶裡,家裡有很多母親收藏的銅香爐,做工精美細緻,有些飾物還顫顫巍巍的。點上香,在煙縷縹緲之間,那香爐上的小獅子,頭和尾都會動。那時候匪患嚴重。我二姐的兒子濟世頑皮地說,土匪來時,他拿姥姥的香爐砸土匪。我的五位姐姐,歲數都比我大好多。她們小時候,父親還沒中舉,生活艱辛,不像我這樣,從小吃穿管夠。要不後來在延安過艱苦生活時,二姐任銳笑對我說:“六妹呀,你小時候是資產階級,我小時候是無產階級。”
父親老不在家。他一回來,我就特別興奮。父親總拉著我的雙手,讓我跳上跳下。有時我往上跳時,父親忽然把我舉在半空,停留不動,又突然收手,讓我自由下落,然後再把我舉起。我高興得咯咯笑個不停,覺得父親真有勁兒。
從小,母親就要求我們懂禮,家中來客,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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